元月将脸埋在臂弯里,闷闷摇了摇头。
许夫人进来,正好撞见这一幕,和杜衡对视一眼后,朝元月走去,语重心长劝道:“你也出去晒晒太阳,每日闷在屋里,可不无精打采的?”
杜衡附和:“是啊,阿月,总憋在房里也不是个事。”
禁不住两人轮番念叨,元月直起身来,对镜理理仪容,一手挽住杜衡,另一手挽住许夫人,一齐出了屋。
刚想往后花园去,远远却见元嵩过来,元月有些犯嘀咕:往日这会儿爹爹不应该在大理寺么?今天年不年节不节的,爹爹怎回来了?
念叨着,就问出了口:“娘,爹身子不爽利,告假了吗?”
“你爹一大早便去宫里上朝了,不曾说过哪儿不舒服。”
眼瞅元嵩冲这儿来了,许夫人迎上去,正欲问候,不料元嵩一把抓住许夫人的胳膊,低语了几句,还时不时往元月那儿瞥两眼。
肉眼可见地许夫人的脸色沉了下去,元月瞧不出所以然,拉着杜衡凑过去,笑着问:“爹,娘,你们在说什么?倒也叫我听听。”
许夫人嘴唇翕动半晌,到底是把难题丢给元嵩:她暗中扯了扯元嵩的衣袖,示意让他去说。
别看元嵩生得五大三粗的,却实实在在是个体贴夫人的,许夫人有此暗示,他只得慢吞吞上前一步,看看杜衡,又看看元月,攥着拳头道:“小月,公孙家出事了。”
不曾想元月竟“噗嗤”
一声笑出来:“爹,您要说笑也寻个靠谱的,公孙家如何就出事了呢?”
她这般不以为然,倒也不是因为她目无尊长,实是元嵩时常以假话逗她为乐,今儿吓唬她不留神把买给她的胭脂膏子弄碎了,明儿哄骗她圣上有意给她赐婚,每一桩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一开始她还信,后来次数多了,非但不会因此哭鼻子,而且学会反将一军,对元嵩说“一不小心”
把他最宝贵的墨水给洒了。
元嵩只当她是开玩笑,结果夜里去书房办公,门还没开,一股子墨水味便飘了出来,当下元嵩的脸都绿了,火急火燎推开门,墨水洒了,宣纸染了,可谓一地狼藉。
不过,元嵩疼她,没说什么责怪的话,反倒诚恳保证,以后再也不拿她逗笑了。
元月以为元嵩故技重施,于是打消了疑虑,挽着杜衡要走。
“这回为父没跟你说笑,公孙家真的……出事了。”
元嵩闭着眼,语气极尽无奈,“公孙信勾结匈奴,与匈奴里应外合,欲图我大齐河山,不料被匈奴摆了一道,害得我朝五万将士丧命于渭水的同时死于乱箭之下……公孙家,不同往日了。”
“那公孙……公孙家其他人……?”
元月几欲失声,但对公孙冀的牵挂支撑着她问出口。
元嵩没有说话,摇了摇头。
他……死了?
不,不会的,他明明说过要娶她的!
他不会食言的!
元月甩开杜衡,飞身抓住元嵩的衣袖:“您在骗我,对不对?公孙家世代忠良,断不会行谋逆之举!一定是弄错了!爹,您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您的玩笑之语……您说啊,您说话啊!”
许夫人从未见过女儿这样疯狂,心头一痛,抱住喊得撕心裂肺的元月。
元月不死心,使出浑身力气挣开许夫人,又扑到元嵩面前,执著道:“都是假的对不对?都是假的!他没死,公孙家没有谋反!”
说着,眸色一震:“公孙家,我要去公孙家!”
话毕,不再纠缠,三步并两步跑开,却突感一阵天摇地晃,身子不受控制地歪了下去,紧接着,世界陷入黑暗。
恍惚间,一抹玄影飘忽而至,定睛一看,不是公孙冀又是谁?
元月想奔向他,却发现双腿如千斤重,根本没法挪动半步,她不甘心,便放声呼喊:“勉之哥哥!”
他好似未闻,身躯没有丝毫停留,一直向前走,眼看就要淡出视线,她心急如焚,连哭带喊:“公孙冀!你站住!”
话出口的瞬间,他停住了,她万分欣喜,连忙又道:“勉之哥哥,不知怎么回事,我迈不开腿,你过来,到我跟前,好不好?”
公孙冀的背影轻微动了动,像是在点头,她不觉眼睛一酸,哽咽着巴望他。
泪水模糊了双眼,她害怕看不清他的脸,抬手胡乱擦了几下,视线清明的刹那,一角玄袍映入眼帘。
顺着衣袍上移目光的同时,她再也按捺不住满心思念,一头撞入眼前人的怀里,贪婪地感受着独属于他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