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师师心神不宁,搁了笔。
日影徐徐,像一只缓慢爬行的虫子,落在素纸边缘,又折出一道微微刺眼的光芒。
戚师师直起身,将宣纸扯开,心烦意乱地揉作一团。
适才被茯香发觉血迹的那一刻,她才感到慌张。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仿若要大难临头的惊慌感,短短一句话,立马让她白了面色,心惊胆战。与此同时,莫大的后怕与悔意如潮水般袭来,铺天盖地,将她裹挟。
她又做错了事。
昨日,她就应该直接修书一封,让朔奴离开这里。
戚师师手指收拢,将纸团攥紧。
可昨天夜里,对方就这样跪在她床脚边,抚平她面上清泪,倾身吻下来。
那是一个温柔的,带了些挑逗的吻。
只一瞬间,让她想起了年少时的爱人。
裴郎。
夜风盈满春帐,竟叫人吹得有几分沉醉。
起初,戚师师理智尚存,只将他当作裴郎,与朔奴交换着吻。她并不想再进行下一步,并不想再与朔奴发生其他不该有的事。她是主子,他是奴才,自己这样自降身份,叫她与朔奴都不会有好下场。
他们不会在一起,他们不应该在一起。
戚师师埋着脸,只抱着朔奴哭。
夜光交错,他不说话的时候愈发像裴郎。
哭着哭着,少女脑子里好似蒙上了一层雾。那雾气沉沉,将她的身形往下带。朔奴就在她耳边,一手托着她的腰,轻声安慰她。
他的声音很轻柔,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像是一阵风,将她耳颊拂生一片烫意。
她声音断断续续,快要哭晕。
就这样,春帐摇曳,二人不知怎的又滚在了一起。戚师师晕厥过去的前一刻,隐约感受到,朔奴似乎在舔舐她的耳朵。
她下意识想要推开他,想要拒绝。
可嗓子眼里仿若被塞满了棉花,胳膊也好似被人灌了铅。
她使不上任何力气。
时至如今,将近晌午之刻。
她的身子现在还发疼。
……
佩娘命人端来了补药。
一碗热汤下肚,戚师师仍有些乏软。她侧身躺至榻上,小憩片刻,忽然听见院外的喧闹声。
鸦睫轻抬,目光恰落于棱镜之上,镜中少女眉目含忧,心事重重。
与热闹的院外不同,寝阁内一片死寂,就连薄雾也死气沉沉。
半个月前,她还满心欢喜,一面期待着裴郎归京,一面为瑶雪阁添置过冬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