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边写边念。
乌春吞咽了下口水,隐约觉得,房门那边的风声似乎冷冽了些。
狱卒写罢,而后抬头,继续追问:“然后呢,你是什么时候嫁入裴家的,你与你郎君可否美满和睦,平日关系如何?还有——”
“咣当”
一声,姜朔烦躁放下镣铐:“问重点。”
狱卒话语一噎,赶忙翻了一页。
“重、重点……”
姜朔不再理睬他,侧身,重新拾起一把弯刀。
那是一柄极锋利的刀。
刀身弯曲,成镰刀之状,却又比镰刀小巧上许多。刀刃锋利,淡淡灯火落于其上,折射出一道亮白的冷芒。
看得戚师师一阵胆寒。
她甚至设想,对方一个不快,暴躁地冲过来将自己手刃的场景。
狱卒又施施然发问,她坐在那狱卒对面,身前正对着门口的姜朔。
目光骇然,看他把玩着一件又一件刑具,先是尖刀,紧接着便是锁链、烙铁、长鞭之类,看得戚师师面上一阵发白。
乌春无奈扶额。
负责审问的狱卒背对着门口,浑未察觉统领大人的异样,他略一沉思,终于找到了重点:
“二夫人,身为裴俞章的枕边人,你可否知晓官盐一案的内情?”
“枕边人”
三个字,让戚师师噎了噎。
旋即,她摇摇头,如实道:“我并不知晓此事。”
对方道:“二夫人,说实话。不要试图去替裴俞章隐瞒。”
狱卒的声音有几分疾利,亦带了几分不容辩驳的严肃。
戚师师点了点头,声音温婉:“我并不知裴俞章是否在官盐上动过手脚,也不知他是否清白。”
房门那头,姜朔轻轻咳嗽了声。
说也奇怪,这狱房密闭,四周都是铜墙铁壁,本应是密不透风的。可自门口那人迈步走来时,戚师师竟察觉到一阵微风拂动。
那微风泛冷,连带着一尾清幽而熟悉的香气,朝着桌案这一边的女郎,缓缓而来。
狱卒收了纸笔:“裴二夫人,您受惊了。此口供需要留案,还请您在其上拓下手印。”
戚师师问道:“其他人也要留口供吗,裴府的婢女,还有自裴家带过来的孩子,也都要这样审问过后,留下口供吗?”
狱卒抬头看了乌春一眼,一时有些为难。
片刻后,对方清了清嗓子,拿起腔调:“裴二夫人,这并非您该过问之事。本官留将您的口供留份,至于旁人,恕我无从告知。”
那狱卒说这些话时,姜朔便立在不远处,一双眼中似乎带着几分审视,又平淡落于她身上。
男人右手仍把玩这一柄冷刀,乌春能看出来——统领大人的心思完全不在那冷刀之上。
灯光破开沉沉的夜雾,偌大的刑室,被灯火彻底包裹。
暗室之内依稀吹刮起微风,灯色烟煴,火光跳动,将她一颗心也拨弄得摇摆不宁。
于那狱卒起身之时,她忍不住问道:“裴家会如何?”
她的眼神虽落在狱卒之上,可话语,却分明是朝着姜朔问的。
裴家人会如何,元宝如何,佩娘又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