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师师心中恐惧,抗拒道:
“松开我。裴俞章,你松开……”
她不要。
她不要去看!
浓烈的血腥气再度催生她喉间呕意,似有什么自腹部翻涌而上,竟让她有几分难以喘息。茯香为她撑的伞被猛地打落在地,她与裴俞章对峙着,无人敢出声,更无人敢上前半步。
见她如此抗拒,裴俞章不禁冷笑。
“怎么,你先前不是很在乎那个奴人的死活么。我听说,为了那个奴人,你在戚子廷面前可是求了好一顿情呢。你们主仆情深,如今怎连见上一面都不敢?戚师师,你不是很在乎那个贱奴么,此刻怎不敢上前,怎不敢去看他在狗圈里的模样了?”
“本世子看他与那两只犬儿相处得,倒是愉快得很吶!”
戚师师身体轻盈,终是被他一下带过,罔顾少女面上抵抗之色,下一顺,她已来到庭院之中。
接天的雨帘,不见尽头的深夜,以及……
扑面的血腥气息。
戚师师看见牢笼之中,那鲜血淋漓的人形。
少年垂着头,瘫坐在铁笼角落,似是疲惫不堪,更似是无力应付。而铁笼中那两只大犬也似是极通人性的,见他不再抵抗,大犬也失了兴致。它们纷纷扫了扫尾巴,朝另一侧游走而去。
戚师师满脸泪痕,看着眼前失血到昏迷的男人。
鲜血染透了他的衣衫,姜朔浑身狼狈,发上、面上皆污秽不堪。雨水冲刷而下,洗不净他身上痕迹,唯将那一张脸冲刷得苍白透亮。
她颤抖着身凝眸而望,瞧见他破败的身形,以及脚边那一截软绵绵的小指……
他的手指被咬掉了。
右手小指,被恶犬生生咬断了一根。
他右手藏在破絮般的衣袖下,所剩无几的、可怜的皮肉黏连着,又露出鲜血之下,那骇人的森森白骨。
看着她面上崩溃的神色,裴俞章非但没有一丝同情与心疼,眸底冷光反而愈发阴鸷。
说也奇怪,她明明畏血,见了血便发晕,此时此刻,戚师师的头脑却异常清醒。
而裴俞章,也明明知晓她畏血。
戚师师紧咬着发抖的唇。
裴俞章勾了勾嘴角,冷嘲:
“就是这样一个贱人,也值得你念想。”
萧瑟的寒风扑打而过,有婢子上前,问姜朔当如何处置。
男人声音冷峻,没有半分犹豫:“不必留。”
一个贱奴,死了便死了。
“等等。”
裴俞章忽然又想起,自己还要留着姜朔取血。
略一思量,他道:
“罢了,本世子仁善。去朝露苑取了卖身契,将他发卖出府。”
下人:“……是。”
……
京都的大雨绵延了三日。
三日过后,又是一场千载难逢的大雪,白雪封天,戚师师又是重病卧榻。她搭着厚厚的褥子坐在窗台边,看着窗外漫天的银色,又看着这一场大雪,一点一点,终于放了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