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同样是病秧子的他坐着轮椅,后季老爷子派来的律师倒很有威慑力,几句话将男人震慑,吵嚷声很快惊动其他医护。
一时间,成年人争吵不休,季宴礼嫌吵就想推轮椅离开,却被拖着输液架、狼狈跑来的小姑娘拽住衣角。
时至今日,季宴礼仍记得那天,余幼笙将彩色透明纸包装的糖果交给他时的语态神情。
女孩病中笑容也同样天真烂漫,十四岁的余幼笙弯眉和他道谢、又无比郑重地将糖放进他掌心。
她说她不能吃糖、她说要把这颗糖送给他;
她说:“哥哥,希望你身体快快好起来。”
季宴礼听说过,她是终身无法治愈的一型糖尿病,那几日护士谈到余幼笙,背地里都是叹息她年纪还这样小,往后一辈子都要靠打针吃药活着。
而女孩却毫不吝啬地祝福他,希望他身体健康。
那颗糖季宴礼放在床头没吃,偶尔余光瞥见时,会有一瞬想起那个祝愿他健康的女孩,也有几次无意问起她情况,得知她已经出院。
他天生记忆力好,一直记得她的名字,记得她青涩却已有亭亭玉立之姿,也记得那天塞给他糖果时、唇边浅淡却惹眼的一对酒窝。
与此相反的,是余幼笙向来记不住他姓名。
连后来她匆匆忙忙来医院、给曾经帮过她的医护人员送寺庙求来的平安袋时,都是最后要走才来到他病房。
那时他并不知道,别人的平安袋里的护身符上都写了名字,唯独只有他是一纸空白。
他只是难得错愕地看着余幼笙敲门进来,因为要回去上学,着急忙慌地放下平安袋就要离开。
他们只有一面之缘,季宴礼看得出,只是顺路来感谢的在余幼笙单独和他相处时,神情有多局促。
不想惊扰到她,于是接过平安袋后,他只是礼貌而克制地温声说了句谢谢。
“哥哥,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
翻来覆去还是同样的话,季宴礼沉默地目送余幼笙离开病房,就见她走到门边时脚步一顿,似是想到什么。
最后余幼笙转身,在两人即将开启长达十三年的再无对话前,盈盈笑着同他说了最后一句:
“冬天马上过去,等你出院以后,一定记得多看看春光。”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季宴礼时常会想起那年对话,现余幼笙统共只和他说过三句话,其中两句都希望他身体健康。
大概,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祝福。
“……季宴礼?”
耳边熟悉的温柔女声拉拽回飘远思绪,季宴礼回神对上余幼笙探寻模样,就听她好奇地又问一次:“你呢?你最喜欢什么季节?”
或许是他从未真正离开过她身边,季宴礼深深望着女人模样,总觉得她和十三年前相差无几,温声道:
“最喜欢春天。”
她连笑起来都是当年神态,眼底跳跃着光点,唇边酒窝让人移不开眼,说话时语调微微上扬:“你也喜欢春天?为什么啊?”
知道她反感把情爱挂在嘴边,季宴礼平日会刻意避开相关用词,自我安慰地想着,像现在这般相敬如宾的过下去,已经很好。
现下或许是有作倾向,运转不周的大脑失去理智,又或许是有些话在心里实在藏匿太久,总有纸压不住火的一日。
“没什么特别理由,”
季宴礼看着人只微微一笑,随即抬眸望向缆车包厢外的无尽春光明媚,薄唇轻启,
“因为我爱的人,最喜欢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