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长条的凳子并不宽敞,坐两个成年男子显得有些面前,肢体紧挨着肢体,热度贴着青年的衣裳传过来,虞瑾恍惚了一瞬,不禁有些脸热。
没好意思的往旁边挪了挪,谁知岑尧正好嫌挤,眼尖的瞧见了空隙,又毫不客气的抢占了过来。
于是两个人又挨到了。
虞瑾声音一顿,忍不住轻轻瞥了他一眼,略显局促谨慎的说,“岑弟,我们,我们会不会离得有些近了?”
他倒也无妨,只是担心岑弟。。。。。。。会不会觉得被占了便宜。
哪知道一转过头,青年眉目间满是精明与得意,好似自己赚到了一样,其间又夹杂着几分嫌弃。
那心事好猜极了。
岑尧心里正不屑的诽腹着呢,颇为看不起虞瑾那副扭扭捏捏的小家子气姿态。屁大点儿的凳子,还推来推去的。
宁愿只坐半边屁股,也要隔那么远,是嫌弃谁呢?真是不中用。
反正对方愿意那样坐就那样坐呗,岑尧可不管那些,他屁股大,可不想为了那点子矜持委屈自己,他就要舒舒服服的敞开腿。
眼见着虞瑾看着自己,他甚至还挺了挺胸膛,光明正大的催促道,“虞兄虞兄,可想出解题立意的法子了?”
虞瑾神色十分的难以言喻,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又止住了嘴,转而低下头去看那两个题目了。
岑尧见他脸上严肃起来,也不由认真了几分。
他虽然为人自骄自傲,但于学问上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对于上辈子中了状元的虞瑾,那是羡慕中又带了点嫉妒,不甘中又带了点佩服。
情绪倒是颇为复杂。
于是卯足了劲儿想要从对方的身上搜刮点捷径方法来。
虞瑾的声音不疾不徐,轻轻润润的好似一场携带着春雨的微风,柔和中又带着些许的稳重,只叫人觉得可靠极了。
听着这人的讲解,岑尧倒是恍恍惚惚地想起了当初刘主簿对他的文章的评价来——
“时而花团锦簇,浮于表面;时而又尖刻犀利,刚烈过正。”
“两者难以中和,偏激极端,皆非时人所喜。”
他想学习那些辞藻华丽的语句,偏偏又局限于出身和眼界,无法真正的写出那些豪放飘逸、瑰丽绚烂的文辞。
落笔虚浮,欠缺火候,叫人一眼就望穿了贫瘠的底色。
好嘛,你说他写得太空,岑尧历经批评之后又转为接地气一点,往自己所见所闻所真实触及的方面着笔。
这次他尽量运用朴素的语句,可惜字里行间的那股子恨天恨地的语气几乎扑面而来。
这也愤愤不平,那也怨念颇重,甚至居然胆大妄为的对着新政指手画脚,好似这官场上下除了他没有一个好官一样。
简直把刘主簿都给气笑了。
他老人家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在岑尧的满眼期待中,脱下鞋子追着他满院子的跑,边跑边骂。让岑尧愤愤不已,只觉丢尽了颜面。
耳边声音依旧在继续,在岑尧的脑子里描绘出另外一篇文章来,如天之浩瀚广阔,如水之沉稳深厚,收敛菱角平平淡淡的描述,却又不由自主的叫人沉浸进去。
叫他满心的郁结都忽然散去,朦朦胧胧之间好似有神仙对着他隔空一点。
霎那间,迷障尽破,恍然大悟。
岑尧隐隐约约懂了他文章中缺失的东西,恰如那日刘主簿随口之言——
“他骨头太硬,太刚,太尖锐。冒冒然的摆出去,既扎到了别人的手,又容易被碾碎脊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