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天眼睛一瞪,喝道:“谁说我要酒?”
酒保怔了怔,道:“大爷不不要酒,要什么?”
燕南天道:“米汤!”
酒保更怔住了,苦着脸道:“小店不不卖”
燕南天“啪”
地一拍桌子,大声道:“先去煮几碗浓浓的米汤,再拿酒来。”
这酒保骇得胆子都快破了,哪里还敢说“不”
字。
婴儿喝了米汤,睡得更沉了,燕南天喝着酒,目中神光却更惊人,那酒保连瞧也不敢瞧他一眼。
虽然不敢瞧,却偷偷数着——不到一盏茶时间,燕南天已用海碗喝下了十七碗烈酒。
那酒保骇得吐出了舌头,几乎缩不回去。
忽见燕南天摸出两锭银子,抛在桌上,大声道:“去替我买些东西来。”
“大大爷要买什么?”
“棺材!两口上好的棺材!”
那酒保骇得几乎一个筋斗跌了下去,虽张开了嘴,却过了半晌还说不出话,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燕南天又一拍桌子,两锭银子突然跳了起来,竟不偏不倚,跳进酒保怀里,燕南天喝道:“棺材,两口上好的棺材,听到了么?”
“听听听”
“听到了还不快去!”
那酒保见了鬼似的,转身就跑,燕南天喝下第二十八碗酒时,他已乖乖地将棺材运了回来。
燕南天红着眼睛,自车厢中将江枫和花月奴尸身捧出来,捧入棺材里,每件事他都是亲手做的。他不许别人再碰他二弟一根手指。
然后,以赤手钉起了棺盖。他将一枚枚铁钉钉入木头里,就像是钉入豆腐里似的。
那酒保眼睛更发直了,也不知今天撞见的是神是鬼。
面对棺木,燕南天又连尽七碗。他没有流泪,但那神情,却比流泪还要悲哀。手里端着最后一碗酒,他呆呆地站着,直过了几乎有半个时辰,然后,燕南天终于缓缓道:“二弟,我要你陪着我,我要你亲眼瞧着我将你的仇人一个个杀死!”
夕阳满天,照着太原大街上最大的一面招牌,招牌上三个大金字,闪闪发着光,这三个字是:千里香。
千里香可真是金字招牌,山西人个个都知道。千里香卖出来的香料,那是绝不会有半分掺假的。
黄昏后,千里香铺子里十来个伙计,正吃着饭,大街上行人熙来攘往,正是最热闹的时候。突然一辆大车直驰而来,驶过长街,赶车的一声吆喝,宛如霹雳,这大车已笔直闯入千里香店铺里。伙计们惊怒之下,纷纷扑了过来,只见那赶车的大汉一跃而来,也不知怎地,十来个伙计但觉身子一麻,全都不能动了,眼睁睁瞧着他将一坛上好的香料,全都塞到两口棺材里去。
片刻后那大汉便又赶车子疾驶而出,口中喝道:“半个时辰后你等便可无碍,香料银价,来日加倍奉还!”
大街上的人,竟都被这大汉的神气所慑。满街人竟没有一个敢拦住这辆车马。
下午,瓜田里散发出象征着丰收的清香。一个农家少妇,懒洋洋地坐在瓜田旁,树荫下。
她半敞着衣襟,露出了那比瓜田里的瓜还要成熟的胸膛,正以比瓜汁还甜的乳汁,喂着怀抱中的婴儿。凉风入怀,她似乎已要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她的胸膛。农村中本也有不少轻薄的小伙子,她平日也被人瞧得不少,儿子都有了的人,哪里还会在乎这些,但此刻,她却觉得这双眼睛似是分外不同。她不由自主张开了眼,只见旁边一株树下,果然有个陌生的大汉,这大汉身躯并不甚雄壮,衣衫也不甚堂皇,面目间更带着几分憔悴之色,但不知怎地,看来却威风得很。奇怪的是这条大汉,怀里却抱着个婴儿。
这少妇虽觉得有些奇怪,也不理会,又自垂下了头,只听那大汉怀抱中的婴儿,突然啼哭起来,哭声倒也洪亮。她才做妈妈没多久,心中正充满了母性的温柔,听得这哭声,忍不住又抬起头,这一次她便发觉那大汉盯着她胸膛的那双眼睛里,并没有什么色迷迷的神情,却充满恳求之意,不禁一笑,道:“这孩子的娘不在么?”
那大汉摇头道:“不在。”
少妇沉吟半晌,道:“看来他是饿了。”
那大汉点头道:“是饿了。”
少妇瞧了瞧自己怀中的婴儿,突然笑道:“把你的孩子抱过来吧,我来喂他,反正这几天我吃了两只鸡,奶水正足,咱们小妞儿也吃不了。”
那大汉威武的面上,立刻露出喜色,赶紧道:“多谢。”
将孩子抱了过去。
只见这孩子胎毛未落,出生最多也不过几天,那细皮嫩肉的小脸上,却已有了条刀痕。
那少妇不禁皱眉道:“你们带孩子真该小心些,这孩子的娘也真是,竟放心把这么小的孩子交给你一个大男人。”
那大汉惨然道:“这孩子的娘已死了。”
少妇愣了一愣,伸手抚摸着这孩子的小脸,黯然叹道:“从小就没有娘的孩子,真是可怜。”
那大汉仰天长长叹息了一声,垂目望向孩子,心里也正有说不出的悲哀,说不出的怜惜。这孩子生来似乎就带有厄运,初生的第一天,就遇着那么多凶杀、死亡,他这一生的命运,似乎也注定要充满灾难,可怜他什么也不知道。此刻,他那张小脸上,反似充满了幸福的微笑。
恶人之谷
和阗河滚滚的河水,在七月的残阳下发着光。
到了上游,河水双分,东面的一支便是玉龙哈什河,水流处地势更见崎岖险峻,激起了奔腾的浪花。沿着玉龙哈什河向上游走,便入了天下闻名、名侠辈出,充满了神秘传说的昆仑山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