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人身材相貌不相同,却都是满面凶光、行动剽悍的汉子,举手投足,也是一模一样,谁也不快上一分,谁也不慢上一分。
还有个人远远跟在后面,前面五个人加起来,也未见得会比这人重上几斤,整整一匹料子,也未见得能为此人做件衣服,他胖得实在已快走不动了,每走一步,就喘口气,口中不住喃喃道:“好热,热死人了。”
满头汗珠,随着他颤动的肥肉不住地流下来。
江枫跃下马车,强作镇定,抱拳道:“来的可是‘十二星相’中之司晨客与黑面君么?”
红衣人咯咯笑道:“江公子果然好眼力,但咱们不过是一只鸡、一只猪而已,司晨客、黑面君,这些好听的名字,不过是江湖中人胡乱取的,咱们承担不起。”
江枫目光闪动道:“阁下想必就是”
红衣人接口笑道:“红的是鸡冠,黄的是鸡胸,花的是鸡尾,至于后面那位,你瞧他模样像什么,他就是什么。”
江枫道:“几位不知有何见教?”
红衣鸡冠道:“闻得江公子有了新宠,咱兄弟都忍不住想来瞧瞧这位能令玉郎动心的美人儿究竟美到什么地步,再者,咱兄弟还想来向公子讨件东西。”
江枫暗中变色,口中却仍沉声道:“只可惜在下此次匆匆出门,身无长物,哪有什么好东西能人得了诸位名家法眼。”
鸡冠人笑道:“江公子此刻突然将家财完全变卖,咱们虽不知为的是什么,却也不想知道,但江公子以田庄换来的那袋明珠嘿嘿,江公子也该知道咱们‘十二星相’向来贼不走空,公子就把那袋明珠赏给咱们吧。”
江枫突然大笑道:“好,好,原来你们倒竟已打听得如此清楚,在下也知道‘十二星相’从来不轻易出手,出手后从不空回,但”
鸡冠人道:“但什么?你不答应?”
江枫冷笑道:“若要我答应,只有”
语声未了,闪闪银光,已到了他胸口。
这鸡冠人好快的手法,眨眼间,手中已多了件银光闪闪的奇形兵刃,如花锄,如钢啄,闪电般击向江枫,眨眼间已攻出七招,那诡异的招式,看来正如公鸡啄米一般,沿着江枫手足少阴经俞府、神藏、灵墟、步廊等要穴,一路啄了下去。
江枫平地跃起,凌空一个翻身,堪堪避过了这七啄,但这时却又有三对鸡爪镰在地上等着。
鸡冠一动,鸡尾立应,那三个花衣鸡尾人的出手之快,不在红衣鸡冠之下,三对鸡爪镰刀,是江湖罕睹的外门功夫。一个啄,三个抓,招式配合得滴水不漏,就算是一个人生着七只手,呼应得也未必有如此微妙。
江枫自然不是等闲人物,但应付这四件外门兵刃,应付这从来未见的奇诡招式,已是左支右绌,大感吃力,何况还有个满脸横肉、目光闪凶的黄衣鸡胸正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瞪着他,只等着他破绽露出。
黑面君嘻嘻笑道:“哥们儿,加加油,咱们可不是女人,可莫要对这小子生出怜香惜玉的心,兄弟我且先去瞧瞧车子里的小美人儿。”
江枫怒喝道:“站住!”
他虽想冲过去,怎奈那七件兵刃却围得他风雨不透,而这时黑面君已蹒跚地走向车厢,伸手去拉门。
就在这时,车窗突然开了一线,里面伸出一只白生生的玉手,那纤柔、毫无瑕疵的手指中,却夹着枝梅花。
黑色的梅花!
盛夏中有梅花,已是奇事,何况是黑色的梅花。
白的手,黑的梅花,衬托出一种无法形容的、神秘的美,车厢中甜美的语声一字字缓缓道:“你们瞧瞧这是什么?”
黑面君的脸,突然扭曲起来,那只正在拉门的手,也突然不会动了,鸡嘴啄、鸡爪镰,更都在半空顿住。这六个凶名震动江湖的巨盗,竟似都突然中了魔法,每个人的手、脚、面目,都似突然被冻结。
黑面君嗄声道:“绣玉谷,移花宫。”
车厢中人道:“你的眼力倒也不错。”
黑面君道:“我小人。”
牙齿打战,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车厢中人柔声道:“你们想不想死?”
“小人,不”
“不想死的还不走!”
这句话还未说完,红的、黄的、花的、黑的,全都飞也似的走了——黑面君脚步也不再蹒跚,口中也不喘气了,若非亲眼瞧见,谁也不会相信这么胖的人会有如此轻灵的身法。
江枫一步蹿到车窗前,道:“你你没事么?”
车厢中人笑道:“我只不过招了招手而已。”
江枫松了口气,叹道:“不想你竟从宫中带出了朵墨玉梅花,连‘十二星相’这样的凶人,竟也对她们如此惧怕。”
车厢中人道:“由此你就可想到她们有多可怕,咱们还是快走吧,别的人来了都不要紧,但若是”
突然间,只听“嗖,嗖,嗖”
衣袂破风之声骤响,方才逃了的人,此刻竟又全部回来了,来的竟比去时还快。
黑面君哈哈笑道:“咱们险些上当了,车子里若真是移花宫中的人,方才还能活着走么?你几时听说过移花宫手下留得有活口?”
车厢中人道:“我饶了你,你竟还”
黑面君大喝道:“冒牌货,出来吧!”
突然出手一拳,那车门竟被他一拳击碎。
车厢里坐着的乃是个云鬓蓬乱、面带病容的妇人,却仍掩不住她的天香国色——她眼睛并不十分媚秀,鼻子并不十分挺直,嘴唇也不十分娇小,但这些凑在一起,却教人瞧了第一眼后,目光便再也舍不得离开,尤其是她那双眼睛里所包含的情感、了解与智慧,更是深如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