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追欢亲亲李承玠的唇角,“我才不会喜欢一个屡试不中而黯然神伤的男人呢!”
李承玠听了孟追欢的话,如同平滑如镜的太液池被一粒小石子掷中,湖面宽广,石子渺小,却能将湖面激起层层叠叠的涟漪,至此波澜再难平。
可他却偏偏要嘴硬到,“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考不中。”
他不忘补充道,“其实我觉得我的诗文写得还行。”
“拜托,你可是照夜白诶!”
孟追欢在李承玠的耳边轻轻笑道,“我养的小乌龟都考上了,你都不一定能考上!”
李承玠佯装生气,去挠孟追欢的嘎吱窝,将孟追欢的痒痒肉都挠过一遍后,她终于服了了软。
他又将赤豆的活都抢走了,陪着孟追欢洗漱了,哄她躺好,这才吹灭了烛火离去。
孟追欢望着李承玠深夜离去的背影,不由得愁肠百结。
她刚刚说谎了,她一点也不喜欢出征的李承玠。
无数次午夜梦醒时分,她曾幻想过,若是弘道二十年李承玠未走,又会如何?
他不会陷入沙州重围,她也不用被迫嫁给孔文质,他不用几次与死亡擦肩而过,她亦不用为他将眼泪流干。
她的姨母哪怕对于他们俩的无媒媾和愠怒,但也会设法替她遮掩,为她赐婚。
她和李承玠将会成为这世间最登对的怨侣。虽然三日一小吵、五日一休夫,但不久只要一个人低下那高贵的头颅便会和好如初。
她可以在孕吐的时候狠狠地掐李承玠,也可以在难产的时候将李承玠的手咬得乌青。
在腊月里会迎来他们的第一个孩儿,但是名字不能由李承玠取,她可不想孩子叫什么马啊驴啊之类的畜生名字。
他们的小孩会平安顺遂地长大,上午她会教小马驹写诗填词、史论文章;下午小马驹会跟着李承玠去挽弓拉箭、畋猎悠游。他们更会努力地保护好小马驹不卷入波诡云谲的朝堂权力纷争。
李承玠哪怕考一辈子的科举都考不上也没有关系。反正她会陪着他的,如何她都会陪着他的。
:螺钿琵琶有馀音
天朗气清送凉风,澄月在天如玉盘,应是中秋团圆夜。
李承玠一早便来了宅院中拿了帖子,欲带孟追欢入宫宴饮。
孟追欢仍旧趴在床榻上不愿起身,“照夜白,你觉得我去合适吗?”
李承玠轻捏了捏孟追欢脸上的软肉,“都是一家人,没人会觉得你不该出现在那里。”
孟追欢冷了眸子,“我的意思是,我也有家人,我也要陪我的家人过中秋,若是我进宫了,我阿爷怎么办?”
李承玠将孟追欢搂在怀中,“我知道,但今日圣人好不容易同意了将阿新接出,我阿娘想了法子,可以让你俩见上一面。”
他摸了摸孟追欢的小肚子,“等明日我们再陪孟公喝酒赏月可好?”
“他中秋喝了酒定然是要作诗的,你要是和不上来……”
孟追欢已然想到孟白甫在月下被李承玠所作之诗气得吐血,“我们还是入宫看阿新吧。”
周身嵌了银饰、雕了花窗的马车辘辘驶入宫城,珍珠串成的帘子随风而动清脆悦耳,李承玠又在孟追欢的后腰处加了软垫,还捧了瓜果给她吃,她这一路行得颇为舒坦。
为了争取到见孟祚新的时间,他们二人来得最早,李承玠拉着她到麟趾殿种的紫檀桌案前坐下,因这场筵席说到底是家宴,他们两人便没有避嫌,仍旧坐在同一处。
李承玠指了指桌上的银壶,“只能喝石榴汁子,往后酒是一点也不许沾了。”
李承玠将那银壶捧在手中,抖了抖便洒了半壶石榴汁到孟追欢的裙摆上,孟追欢看过去只觉得他表情浮夸,“天呐,我怎么把你的裙子弄脏了?”
孟追欢咬牙悄声道,“不早说,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条。”
“回去我赔欢娘一条好不好?”
李承玠轻轻捏了捏孟追欢的手,“欢娘快去蓬莱殿换裙子吧。”
孟追欢跟着宇文飞燕的贴身婢女甘棠便往蓬莱殿的方向去,行至一角门处,一身形与她接近的宫女将她拉入偏殿。
那婢女与她换了衣衫,这才道,“太上皇与皇后娘娘都在明德寺中祈福,娘子快去快回。”
说罢她们两人便躬身离去。
孟追欢自小在宫中长大,对内廷小路都甚为熟悉,她低头弯腰、靠墙疾步,又着了宫人衣衫,这一路倒也未引起谁的注意。
浴堂殿之后回廊曲折回环、楼阁萦绕其间,她心一横,决定还是抄这里的近路。
却不想刚踏上回廊就正巧和李承珩的的王驾撞了着,她还未来得及将头埋下,便在匆忙间和辇轿上的李承珩对视一眼。
孟追欢只能混在宫女之间一同给李承珩行礼,祈求着李承珩今日最好不要理会她。
李承珩抬手示意轿辇停下,他走下轿子辇,将这一众粉色宫装的婢女都扫视了一圈,很快便注意到了那个拼命低着头,但仍旧正要为今晚上的宫宴奏乐。”
孟追欢环顾见这群宫女或怀抱琵琶或腰别横笛,自己竟是误打误撞混进了乐师中。
“原来是乐坊的啊——”
李承珩将声调拉得悠长,“也不知宫中乐师与本王府中比之如何,你们不如在这里先奏上一曲由本王赏玩一番。”
这要求虽说无礼,但奈何他是王爷也推拒不得。
“王爷想听什么?”
李承珩瞥了瞥埋着头的孟追欢,想了想她此时的表情定然青中杂白,“就奏绿腰曲吧。”
那领头宫女本以为他是特意为难,却不想居然出了这样小儿都会奏的曲子,颔首后便让乐师一字排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