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延年也只有人在自己怀里时,才有她真真切切在自己身边的实感,心里空缺的地方被一下子填满。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头发,手持缰绳向前方奔去。
“走,我们回去。”
马背颠簸,她能感觉到冷风将她的头发吹得凌乱,眯着眼才能看清伫立在一片黄沙平原中嘉应城,看见垂挂在城墙上鲜红的夕阳。
她感受着身后人环绕的动作,承认嘉应城的夕阳确实如他所说那般
——很美。
119
裴延年在嘉应城购置了宅院,为了安全就买在府衙这一片,周围住着的都是嘉应城官员的女眷。
他们搬家的动静不小,再加上这座宅院一早被买下但是大家都不清楚买下来的人是谁,因此巷子口有不少看热闹的人,还有两户人家派了管事来询问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只有隔壁的人家一直没什么动静,连盏烛火都没点。
江新月看向隔壁黑漆漆的院子,好奇地问:“隔壁是空着的吗?”
“没有,也住了人。”
裴延年的表情变得很微妙。
江新月正想要询问时,就听见不远处横插入一道清润的男声——“怎么都不提我的名字?”
就看见巷尾处,一位身穿绯色官服的男子慢慢从阴影中走出,直直往他们这个方向来。
走到近旁,他乜了一眼裴延年:“我想我也没有那么难以见人。”
江新月眼睛瞬间亮起来:“徐宴礼!”
在这里见到徐宴礼实在是一个惊喜,她还以为按照两个人的性格一定是王不见王,离得很远,还打算等明日收拾整齐之后再去找他。
徐宴礼清隽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态,见到她后脸上的笑意多了些,目光停顿片刻之后,他才开口问:“这一路上怎么样?”
“还行,不过我路过渭南和舅舅一起回了老宅,还遇到了外祖母。外祖母挂念你,特意准备了渭南的特产让我带给你,就在后面的车上。”
江新月见隔壁也没人在,提议道:“要不你晚上就留在这边,我让人做几样菜,大家在一起聚聚。”
徐宴礼转身,看向裴延年,故意问:“可以吗?”
裴延年:“……”
他能说不可以吗?后槽牙咬紧了这顿饭还是要在一起吃,这就是沾亲带故的不好。
他也不至于在这上面计较:“这宅院也是徐大人替我们定下来的,怎么说这顿饭都该请。”
徐宴礼看向江新月,触及到她眼底的一层淤青之后,摇头拒绝。“我们住得近,什么时候都能聚一聚,今日就免了。你先回去休息,东西改日再给我。”
他点示意,还没等人挽留,就带着莫云先离开,走两步就进了院门,很快隔壁的灯笼也被点亮了。
江新月也没再纠结,实际上这一路走来,所有人都需要休整一番。
因此晚上吃的也特别简单,厨房里烧热水的炉子一直都没有停过,众人洗漱之后就睡下了。
院子是二进的院子,裴延年和江新月住了主屋,裴琦月也留了下来住在东边的厢房,剩余一间让严嬷嬷和马嬷嬷带着两个孩子住。至于其他的嬷嬷和丫鬟都住在后罩房中,问山和砚青等人则是留在前院。
从居住上来说,比京城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可这样的宅院在嘉应城已经难得。
“徐宴礼先来了嘉应城,接过了官府的文书,盘出嘉应这边不少户籍都写得含糊不清,还有不少买卖户籍的情况出现。他就猜到我会来这边,提前将这边的院子定下来,后来转手给我。”
裴延年在床边坐下来,将擦水的巾帕搭在腿上,“青州地界都不算稳定,嘉应城为了互市,衙门增加了不少官兵,夜间也会组织官兵巡逻。这边相对来说已经是安全的,便直接定了这边。”
“买卖户籍?那长嫂说的‘小心百姓’也和此有关?”
“差不多,情况要更复杂点。”
裴延年简单说了下现在的情况。
青州与草原接壤,前朝国君暴虐,后期朝局动荡,边境时常发生冲突,边缘县城一个月之内几易其主,逐渐就失去掌控割据一方。大周建朝定都之后,前朝旧党便退居青州一带,混入当地,几十年过后已经同本地人融为一体,借着地广人稀的天然优势重新召集旧党练兵。
他来青州之后,徐宴礼就找上他,说明了嘉应城的异常。期初两个人就只是怀疑,商量了一番,从裴延年这边抽调了一批人手进官府辅助,从嘉应城开始将城内户籍重新梳理一遍,也抓了一批人。
不过这批人虽然是前朝旧部,但是大多都已经归化。想着要复国的那批人又自诩是前朝贵族豪绅,听人吹祖上荣光想要复国,纠集了十几个人顶多算是流子,连土匪都算不上。
就在他们毫无进展之际,收到京城的来信之后,又重新肯定他们之前的想法,前朝残余就隐身在百姓之中。
徐宴礼提出一个情况。
青州是下州,这些年州里收上来的赋税与开销并不能平衡,需要朝廷拨粮拨款,尤其是粮食这一块。青州虽然地广,但是气候变化大,且常年风沙弥漫,粮食产量少,经常需要由官府组织去其他州县收购。
倘若前朝旧党真的在青州一带活动,同样会派人收购粮食和平时所需的物资,那么一定会有商人代为掩护。
这算是有了头绪,经查商户税收,又调查了几户,将几个头目下了大牢又让一批人去修筑边防,嘉应城才算勉强稳定下来。
江新月不能理解,“那些人连京城的官都能混进去,这嘉应城就没有内贼?能让你们轻易动户籍和税收这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