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浔要的灰不多,只是烧骨头费事,待配好灰水,已是一个时辰以后,待回到厢房,所有看不清字迹的纸张已被裁减下来,谢南柯发愁的道:“有七百多张。”
这上面记载了多年记录,张数自然不少,其他人一听先气馁,戚浔却干劲十足,“才七百多张,比我想的要少,咱们努努力,明天之内定能看完。”
谢南柯被她鼓舞,然而当真开始做,却比他想的更麻烦,纸张浸泡时间要拿得准,否则连原本墨色也会被泡掉,而要看清字,还要将湿纸烤干些,如此来来回回,看清一张纸,便要花上许多功夫。
众人从下午忙到晚上,也只泡了百张不到,宋怀瑾则将重心转移到了查问驿内下人身上,他不相信余鸣来驿站后毫无异常,因此事无巨细的审问,又核对所有人供词,想从中找出错漏,一时所有人都人心惶惶,唯独田万春和辛原修在准备第二日早晨离开的行装。
时辰一转眼便到了子时前后,房外寒风猛烈,众人用了几口热饭,又开始干活,这活计细碎,几个大男人干的分外憋闷,待到了丑时,更是又困又乏提不起精神,便是宋怀瑾都带着人回来歇下。
见戚浔还在干活,宋怀瑾道:“行了,回去歇着,明日再查。”
戚浔也有些疲惫,然而一件事未曾做完,她心底有牵挂到底不安生,便留了下来,周蔚和谢南柯见她都如此,当下仗义相陪。
到了后半夜,周蔚困顿非常,想出门吹个风醒醒神,然而很快便探头进来道:“田公公带来的人要走了,这会儿仓房那边有人在装车呢,少卿大人起来,准备去送他们了。”
戚浔也不禁打了个哈欠,“天快要亮了,罢了,你们去歇着吧,我看完这十页也去睡了。”
谢南柯和周蔚对视一眼,仗义到此为止,转身去隔壁厢房睡觉,戚浔说是看十页,却也忍不住多看了几页,他们这一晚上忙活,又多看了两年的记录,如今时间已到了建元二十一年,也就是十二年前。
戚浔寻摸着余鸣的年纪,若这一两年的记录再找不出线索,那再往前便不可能了,那时候的余鸣还未考中进士,自然也住不了这官驿。
她困乏的不住打哈欠,就在她想要回去歇下之时,一个“余”
字映入她的眼帘,她眼瞳一睁,陡然清醒过来,拿着纸去灯下细看,愈发确定了“余鸣”
二字,其后记录看不真切了,可这二字却是实实在在,她急忙往前后两页的记录看,想看余鸣到底哪日入住,这时,又一个熟悉的字进入了她的视线。
她心头猛地一震,“会有这般巧合吗?”
窗外的天色由墨变蓝,天快要亮了,思及此,她神色一变朝外走,先推开隔壁厢房的门,也顾不上里头睡得都是男人,高声问,“少卿大人呢?”
王肃朦朦胧胧答话:“去送田公公他们了!”
戚浔将门一关,忙往东边去,走出几步,又觉不对,转了方向往驿站正门跑,她未披斗篷,刺骨的寒风刀子一般,她也顾不上,待跑出馆舍大门,果然看到几个人在外站着!
田万春包裹的严严实实,正抱怨道:“约好的卯时见,怎么还不来?若是在京中,这会子都要上朝了!”
宋怀瑾和杨斐在旁相送,安抚他再等等。
“少卿大人——”
这时,昏光内冲出个人影,正是戚浔,她边走边道:“大人,辛将军不能走,他与余大人有过别的交集,却隐瞒未报!”
她气喘吁吁的跑到宋怀瑾跟前,“十二年前,辛将军和余大人曾一同入住芙蓉驿,此番余大人还死在驿内,辛将军不可能记不起此事!他是故意隐瞒!”
宋怀瑾有些震惊,杨斐和田万春也变了脸色,他们愣了一瞬,宋怀瑾立刻道:“那便要留他好生相问了!”
他抬步进门,是要去找辛原修的架势,田万春和杨斐对视一眼,亦立刻跟上,几个人风风火火返回,沿着回廊往东边馆舍去,然而还未走到跟前,厨房的方向忽然冲出来一个吓坏了的驿差——
他大惊失色的喊道:“死人了!锅炉房死人了!”
6一江风06指证
辛原修一动不动的沉在锅炉房的大锅里。
灶台里的柴火烧的劈啪作响,锅里几乎满锅的水烧的雾气腾腾,戚浔一眼看过去,只觉辛原修被活活煮了一般。
“将火撤了,将人捞出来——”
宋怀瑾一边指挥众人,一边亲自走上木梯去捞人,外头脚步声凌乱,是刘义山带着人赶了过来,见辛原修被众人从锅里抬出来,膝弯一软便要瘫倒,几个驿差将他扶住,看了眼辛原修的尸体和那口大锅,强忍住了胃里的不适。
外头的田万春和杨斐亦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再看那报信的驿差,他瘫倒在地,口中喃喃有声,似被吓得狠了。
杨斐走到他跟前,“你来的时候人就在里头了?可看到凶手的样子?”
驿差抱着膝盖摇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杨斐语声拔高了些,“此番出事的是四品忠武将军,你若是不将看到的说出来,朝廷要治你的罪!”
屋内辛原修已经被放在地上,他全身被烫的通红,双眸紧闭,生息全无,听见杨斐在外威胁,宋怀瑾抬步朝门口走来,此举或许吓到衙差,他惊怕的吼叫起来。
“是观音!是马头明王,是他在诅咒——”
“那、那余大人先是被分尸,如今又有人被活煮,这是马头明王诅咒他们下地狱,用地狱里的刑法在惩治他们,是马头明王,是马头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