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问寻道:“若是母亲知道,我会用这心经每日助爹爹打坐练功,她会更开心。”
一晃九日过去,一个头戴白色帷帽的男子从院中走出,其步履沉稳,腰腹挺直,光是闻呼吸之意甚是觉得均匀有力。
温明珠走向贺问寻,张开双臂抱住她。凉风带起他的帷幔,贺问寻只觉眼前白蒙蒙一片,耳边是父亲的清润声音:“这几日的练功打坐,已让我非从前之态。”
他偏过头,隔着帷幔亲昵地贴了贴贺问寻的脸颊,手扣紧了她的肩胛处:“然,温明诲此人狡诈非常,你需得注意。她从我这里抢走了很多东西,其中有……我为妻主所画的肖像,还有很多很多,我需要回去找到它们。你离家的时候很小,应当不记得她是何模样了吧。”
贺问寻温声道:“父亲此次回去,多加小心。母亲的样子,到时候等真正的阖家团圆之时,父亲再描绘给我看就好了。”
温明珠松开贺问寻,又抬起手,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脸颊,强忍内心的不舍,转身离去。
谢离愁跟在温明珠身后,途径贺问寻时,俯身一礼,轻轻道一声“保重”
,便快步跟上。
温明诲站在阶梯山路的最下方,她沉默不言地看着温明珠,谢离愁一同上了马车。忽然,她察觉到有一道极为强烈的、充满敌意的目光紧紧锁定着她,仿佛要将她的太阳穴灼烧出一个洞来。
她偏过头去看,却只能看到在微微晃动的树枝,连带着上面摇摇欲坠的叶子也一并摇曳着。
断绝关系
是夜。
当剪烛刀向下一压,屋内的最后一丝烛火熄灭时,一片宁静。伴随着袅袅银铃声,谢离愁从里头而出,将门阖上,对守在门两侧的侍从道:“温哥哥已歇下,无事不得喧哗。”
“是。”
谢离愁离开此处,照旧走在一条僻静小道上,蓦地只闻锐响四声,四支箭矢分别从不同的方位破空而来。
他脊背生寒,靠着本能地一个当空鹞子翻身,躲过这四支箭矢。但紧接着又是数十支利箭,谢离愁避而不及,有一支擦着他的纤弱脖颈处,一道锋利的血痕陡然而现,血液向外渗出。
五个黑衣人立在墨色当中,将谢离愁包围了起来。他并未随身携带任何武器,赤手空拳难敌五个魁梧娘子的攻势。
一掌击中谢离愁的脊背薄弱处,他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洒在地上。旋即,他被人反手擒住,按在地上。
谢离愁抬首,借着薄弱月光,墨瞳死死盯着从暗处走来的那个人。
天青阁断无可能有外来刺客偷袭,除非是此人默许。
那人蹲了下来,腰间宫绦垂在地上。她伸出手,虎口大力地钳住谢离愁的下颔,指尖泛白用力地掐着他。
她面带笑意,但在这阴寒月光的映照下,阴森得像只恶鬼,“贱人,我顾念你父亲,留你在明珠身边照顾,但你千不该万不该,联合着她人来蒙我。对我使计谋,你真的太自以为是了。”
那人用力一甩,谢离愁重重砸向地面,鬓角在地上狠狠摩擦,留下一道鲜红血痕。
谢离愁双手无法动弹,脸贴着冰凉的地面,口中呼出的气在此刻化作茫茫白雾,声音嘶哑,语调断断续续:“温…明…诲,你一定不得善终。”
温明诲负手而立,“将他带下去,关起来。”
一个黑衣人得令,一手将谢离愁提起来,箍住他的腰,一手死死地捂住他的嘴,将他往暗夜里拖去。
温明诲看着那踉跄的背影,嘴里低语咀嚼着:“不得善终?”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手指间染上了刚刚谢离愁嘴角流下的殷红之血,眼前黑影一闪而过之下,恍然觉得两只手的整个手掌都沾满了鲜血,再定睛一看,只是指间有点点血迹。
温明诲抬头看向那弯明月,道:“不论是谁,百年之后,皆是一抔黄土,我不在乎身后名,我只要得偿所望。善终不善终,又有何妨?”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待看到这座熟悉的院落才停下,眸光掠过靠在门框上,那两个闭眸,身上盖着一张素色毯子睡觉的侍从们。
感受到有人的目光在身上打量着,一个侍从猛地从梦中惊醒,看见温明诲正站在前方,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两。侍从赶紧起身,双膝跪地磕头,哆哆嗦嗦:“不知阁主此时来此地是为何?刚刚谢公子已离去……”
温明诲温和地打断他,“不要再说什么谢公子了,以后谢离愁不会再来此地,你们也不许在明珠身前提起他,知道吗?”
“……知道t了。”
侍从将头埋在地上,夜晚的寒意一阵又一阵地从地面向上,贴着他的膝盖侵袭。不知道跪了多久,直到膝盖发麻,身体发僵,等他抬头时,眼前已无一人。
月落日升,天空逐渐翻起鱼肚白,一抹日光溜了进来。
一只玉手将帷幔撩起,挂在两侧的银钩上。
裴玉清垂眸看着裹在被子里隆起来的一团,伸出食指往上面戳了戳,紧接着,一颗脑袋就从里头冒了出来。
贺问寻眼未睁,呓语不清:“这才是深秋,我为何觉得有些冷呢?”
手一伸,将裴玉清利索地拉倒在床榻上,被子一裹,将两人蒙住。
“好裴郎,让我摸一下,取取暖。”
她的手就像一条滑溜溜的蛇,轻盈地顺着裴玉清宽大的袖子爬了进去,肆意地摸着他的玉臂。她的腿压着他的小腿,贴得更近,极力汲取着裴玉清身上的暖热。
这样紧密相贴来取暖的方法很快奏效。
贺问寻抑制不住冲动,手抚着裴玉清的脖颈,感受着那处的温热,脸贴在他的侧颈,那股好闻的梅香一下又一下地挑拨着她的情愫。她埋头在他的肩上,咬了一口,脖颈上印着浅浅的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