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不舒服,”
白清泠侧过头,用手摸了摸他脸上的擦伤,声音很轻:“你看看,破相了。”
刚两个人缠斗在一起,在那种关头,都是下了死手的,即便是赢家,也讨不到太多好。
林意深已经算赢得很体面了,脸上大部分都是擦伤,少量青紫,嘴角也被打破了一块,此刻已经结起了血痂,微微发暗。
“嗯,变丑了。”
他抬手覆上白清泠的手背,侧过头在她掌心亲了一下,“会嫌弃我吗?”
“会,所以我待会去看看修复的产品。”
白清泠嘴上和他开着玩笑,语气却一点也轻快不起来,“意深,你说我刚才是不是不应该装肚子疼?”
她确实没想到蔺书琴会被逼到这个地步。
也没想到林青山的身体现在已经差到了这个程度。
“不要这么想,清泠。”
林意深知道白清泠无论经历了多少,内心也仍保留着最后那一分善良,她去争,去夺,但当下这个局面,一定是她不乐见的,“你是为了保护我才这么做的,毕竟我们没有退路。”
他最近确实行事有些激进,昨天林璟明说手头上有他党同伐异的证据,估计是真的抓到了什么东西。
而林青山对他的不满也是由来已久,经历上次逼宫之后就更甚,一直隐忍不发,也不过就是在等一个适当的时机。
刚才那个情况,白清泠如果不出声,先机就会被蔺书琴握到手里。
白清泠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会在那个时候把怀孕这张牌在林青山面前打出来,将蔺书琴逼进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打乱他们的节奏。
“如果真的要把这件事算到某个人头上,那也应该找我。”
林意深是真怕白清泠在这个时候因为负罪感而钻了牛角尖,“你现在还怀着小朋友,不要想这么多,好吗?”
白清泠点点头,定了定神,才发现林意深的手还在发抖。
刚才在那一片混乱中,蔺书琴和林璟明信没信她不知道,但她知道,林意深是真的信了。
他当时手已经抖得厉害,只是白清泠以为他眼眶那点红,是刚才和林璟明被怒意红了眼。
直到后来上了救护车,听到他带着浓重的鼻音问医生她会不会有事,才终于得以确定,他有多害怕。
“好,不想了。”
白清泠想到他片刻间便为她红了眼的样子就觉得心头发软,忍不住探出身去抱他,“是不是真的把你吓到了,对不起哦。”
“你不要道歉,这不是你的错。”
林意深回抱住她,脸埋进她身上那条针织裙堆起来的衣领中,鼻尖面颊尽是柔软的触感,“是我现在太敏感了,你很难想象到我现在这个程度。”
其实别说白清泠很难想象,林意深自己都觉得很难想象。
他自诩并不是一个情感很细腻的人,大概也是因为在他的世界里,目标实在太过明确,所以在学生时代的很多年里,他都不太关注环境,对周围人的喜恶后知后觉,被喜欢和被讨厌,都是很久之后才从他人口中得知的。
上次他和王刻铭出去小酌,因为每次都约在射击场有点腻了,就难得找了个清吧。
两人又是好久不见,王刻铭整个人都跟竹筒倒豆子似的,有说不完的,没营养的话,林意深端着酒杯,不自觉地便有些走神,听背后那桌人在聊天。
那桌人里应该也有一位准爸爸,但那个人面对分娩显然要坦然许多,面对朋友们的关心,他还能笑着反过来宽慰朋友说:“现在医学技术都多发达了,难产了就剖嘛,我老婆现在天天盼着赶紧剖完算了,太遭罪了。”
他听到那句话,有点回不过神来,直到王刻铭问他怎么了,林意深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
见他没事,王刻铭还开玩笑说以为他年纪轻轻就得了帕金森,只有林意深自己知道,他是在害怕。
他居然只是听到陌生人口中“难产”
两个字,就已经怕成这样。
确实,现在医学技术很发达,之前林意深看了相关的书籍,看到里面写说:据统计,每十万个产妇里,只有十六个因难产而去世。
当活生生的人变成一个冰冷的数字,被加入到一个庞大的数据之中的时候,好像什么事都变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林意深当时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假如白清泠是那十六分之一。
他们两个人这辈子好像都没有怎么得到过命运的眷顾,林意深现在有时候回望自己的人生,感觉命运对他唯一的垂怜,就是让白清泠出现在了他的生命里。
因此他从不觉得命运温柔,命运充其量只是算不上残忍,所以他叛离了命运,只相信自己抓在手里的东西。
但这种获取安全感的方式,在生命的面前,就只剩下了苍白。
在这种他无论如何努力也都无能为力的事情面前,林意深也终于明白什么叫关心则乱,明白为什么有人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庸人自扰,不去杞人忧天。
白清泠听到这里,是真的忍不住侧过头去弯起了嘴角。
她不知道为什么,怀孕没有让她变得脆弱,反而让林意深变得多愁善感,她使劲地拍了拍他的背,希望他从那种情绪中挣脱出来,嘴上却仍是温柔地宽慰:“哪有那么夸张啊,我觉得我们的小朋友很乖很乖,反正到时候实在不行还可以剖嘛。”
可剖腹产也不是完全没有风险。
林意深想说,又忍住了,他不想再给白清泠带去精神上的压力,哪怕是任何一点。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想吃点什么,我去帮你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