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舍人王衍盯着纸上的文章,看的愈入迷。
甚至不由自主念了出来。
“……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
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
俨骖騑于上路,访风景于崇阿。
层峦耸翠,上出重霄;飞阁流丹,下临无地。
鹤汀凫渚,穷岛屿之萦回;桂殿兰宫,即冈峦之体势。
披绣闼,俯雕甍,山原旷其盈视,川泽纡其骇瞩。
闾阎扑地,钟鸣鼎食之家;舸舰弥津,青雀黄龙之舳。
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
……
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
望长安于日下,目吴会于云间。地势极而南溟深,天柱高而北辰远。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怀帝阍而不见,奉宣室以何年?
时运不齐,命途多舛。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屈贾谊于长沙,非无圣主;窜梁鸿于海曲,岂乏明时?
所赖君子见机,达人知命。
老当益壮,宁移白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酌贪泉而觉爽,处涸辙以犹欢。
北海虽赊,扶摇可接;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孟尝高洁,空余报国之情;阮籍猖狂,岂效穷途之哭!”
王衍一口气读完了司马衷写下的全部文字,只觉酣畅淋漓,不觉间额头上已有汗珠,整个过程脸上都显得十分享受,唯独最后一句,微微皱眉。
当然司马衷不傻,原本《滕王阁序》中的好多文字在这个时代他无法解释清楚,譬如“临帝子之长洲,得天人之旧馆。”
又譬如“邺水朱华,光照临川之笔。”
这些无法解释的话,司马衷一一剔除。
至于“阮籍猖狂,岂效穷途之哭。”
这句在这个时代可能并不太合适的话,司马衷当时思考再三,决定留下。
阮籍身为“竹林七贤”
之一,在此时的读书人心中地位甚高,而现在是咸宁元年,阮籍去世不过十余年,若是此篇文章出现在世人眼中,单凭这句,写这篇文章的人就能成为文人口诛笔伐的对象。
司马衷留下这句话的原因,更多的意味是敲打他面前这个大才子王衍。
“你们这些文人,自视甚高,孤迟早要让你们知道,在皇权面前,你们什么都不是!”
司马衷心中想道。
司马衷并非不敬重这些名士、才子,而是在防范这些人中的伪君子,这种人表面上清高,实则是沽名钓誉,待价而沽的欺世盗名之徒。
比如司马衷面前这位王衍,按照原本历史上他的作为,说他欺世盗名都算轻的,妥妥的民族罪人。
而王衍此人在此时的风评,极高。
“殿下,此文章是臣有生之年读的最过瘾的,殿下大才。”
“殿下问臣,此文和臣的文章相比如何?”
“臣才疏德薄,莹虫之光岂敢与皓月争辉?”
太子舍人王衍擦掉额头上的汗珠,躬身对司马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