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怎的了?”
长廷有点慌。
“……无碍。”
卫凛发觉自己心绪异样,顿了顿,将那丝莫名的怒意强压下去。
如今皇帝将韩炀的生死攥在手里,韩炳忠必定死心塌地,有他效力,制衡崔绍辖下的三千营便是轻而易举。
皇帝身子越发不好,看来是等不及想以雷霆之势将崔家连根拔起。崔家在大周立足百年,根深叶茂,皇帝多年纵容隐忍,一朝出手,定然要掀起滔天血雨。
十年前崔涣之罗织罪证,弹劾他兄长贪功冒进,如今崔绍更是一心助力璟王,甚至早有异动,这两人他必除之而后快,只是崔缜……
卫凛沉默着,转头看向屋外。
崔缜与他父亲不同。
崔缜品性端方,一心治学,崔家罪行,和他没什么关系。
可是覆巢之下,又焉有完卵。
“长廷,”
卫凛闭了闭眼,不再去想这些事,“备马,我要进宫一趟。”
长廷应下,转身正要走,忽然想起还有一桩要紧事,急忙顿脚,从怀里摸出一张信笺递过去,“主子,陆烽来递了帖子,他晚间在醉仙楼设宴,邀您前往。您看可要回绝?”
卫凛微有些意外,沉吟片刻,“不必。给他回信,我去。”
刘冕私宅。
屋内地龙烧得火热,刘冕穿一身轻薄的绀蓝色曳撒,站在镶金嵌玉的鱼缸前,看那几尾艳红的锦鲤正游得欢快,悠悠碾碎指尖的鱼食,随意一丢,引得锦鲤竞相上浮吞吃。
看了一阵,他才慢悠悠开口:“昨日宫里的变故,当真与你无关?”
他身后,一个少年正跪在坚硬的澄泥花斑地砖上,面色惨白,脸上肌肉因为剧痛而扭做一团,额上冷汗顺着鬓发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渗进地砖的缝隙里。
听见问话,少年艰难地叩了个头:“当真……令延不曾,不曾妄动……望,望公公明鉴……”
刘冕擦了擦手,慢慢转过身,目光落在少年身上,看了良久,才扬手丢出一个葫芦小瓶,“咱家便姑且信你一回罢。”
小葫芦落在地上,轱辘轱辘滚了几圈,少年急忙捡起来,颤着手拔掉布塞,直接把瓶口塞进嘴里,急切地仰颈吞咽,甚至被药丸噎得猛烈呛咳了几声。
刘冕见状,轻哼一声,“咱家明白,你恨那卫凛,恨他忘恩负义,害你陈家满门。前些时日,你偷着带人在宫外行刺,别以为咱家不知道。”
陈令延服过药后,体内剧痛总算缓解,听见上头这话,身子又是一僵,哑声道:“令延知错。”
“咱家又何尝不恨他?”
刘冕眼中闪过一丝阴冷,“只是如今他有大用,抓到吴中仁和沈镜湖之前,再不可轻举妄动,可明白了?”
“……明白。”
陈令延指尖深深抠进砖缝。
刘冕轻轻慢慢地扫了他一眼,不疾不徐道:“咱家得了信,卫凛的人似乎要把吴中仁带回京城。哼,大同那帮废物,多半是拦不住。公主府那边不用再盯,带着你手下的人,把京师几处城门给咱家看严实了,一旦露面,务必把人劫下来,除吴中仁外,不留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