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终于是站起身子,缓步走来,完全看不出那张短嘴开合,可声音却犹自传来,“何必故作镇定,我与他,还有不少话要说,有些事他知我知即可,你蛰伏良久不出,不过是心生忌惮,现今我身份暴露,你又待如何?”
墨东面色凝固,他虽然多年来心存猜疑,对其有所防范,但今日擒拿大黄失手,前者悄无声息躲过,反而是让他有所忌惮。
现今悄咪咪回来,就是为了提防大黄,隐匿六年无他异,一经暴露自然将有异动,他自认未漏任何痕迹,却被它轻松察觉,难免有些心乱。
大黄闲庭信步,墨东却压力倍增,不待出手,整个身子如临千万斤巨力临身,顿时难以移动,甚至连动动手指,都像是痴人说梦,恍惚间甚至模糊听到,自己浑身骨骼打颤摩擦,心中所思瞬息一扫而空。
“九重青碑九重天,万灵困顿虚无间……”
压力来去只此一瞬,但已然骇得墨东浑身冷汗直冒,此言一出更是无比骇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呆愣愣望着信步而来的大黄。
“前辈?你……”
小墨阳瞳孔地震,自己眼中守护神般形象的村长爷爷,现今口中敬语,且话不曾说完,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攥住,狠狠一把丢出,身体擦着村庄道路划出十余米距离才得以停息,心中震撼难以言表。
墨东毕竟人老成精,很快缓过神来,无形压力亦不复存在,起身觉,地面被犁出十余米距离浅痕,可自身甚至连擦伤都不曾出现,自然洞悉大黄没有恶意,更深知敌我差距。
略一抱拳,行一晚辈之礼,恭敬道:“晚辈可就此离去,不过希望前辈……莫要告知,我希望他能有个安安稳稳的生活。”
说完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大黄,没有任何犹豫转身离去。
大黄抬头,望着那逐渐远去的背影,漆黑如墨的眸子中似乎闪烁着不同寻常的光彩。
小墨阳嘴巴微张,显然没有料到村长爷爷这么快就撇下自己跑路,他已然知晓大黄对自己没有恶意,可对村长走前的那句话颇为上心。
抬头望着近来的大黄,试探问道:“爷爷和你,到底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
“没什么,不过是你的身世罢了。”
平淡如水的回复,却点燃小墨阳躁动不安的心,闻言额头突兀青筋直冒,虽然有所猜测,可自大黄口中得知难免怒从中来,“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我的身世,我自有资格知晓!凭什么?”
临近不足三五米距离,大黄慵懒趴下,悠悠道:“凭什么?告诉你又有何用?他墨东这般境界,也只能带你远遁,匿于这苍莽大荒中,你觉得,你一个连修炼之路未曾触碰的凡人知道,又有何用?”
“修炼……又是修炼!境界低微连自己父母都见不到?连自己身世都不配知道?天下哪有这般道理!”
大黄静静盯着小墨阳逐渐通红的灵动大眼,依旧平淡道:“你说的没错,境界低微确实什么都不配。这个世界,只有足够强才能纵横睥睨,随心所欲。弱者,从来就没有选择的权利,哪怕是真相,亦无权知晓,更遑论所谓道理。”
小墨阳自爷爷说出那句“莫要告知”
后,如同一捆干柴遇烈火,一双通红的大眼隐隐噙着点点泪花,喃喃道:“嗬,我不要所谓公平道理,只想问一问我的父母!他们缘何抛弃我?何故如此绝情?既不育我,何故生我!”
“大黄,我恳求你……”
强忍浑身酥麻,小墨阳歪倒在地上,一点点蠕动,“你够强吧?你帮帮我……我不求你能让我见到他们,最起码,你总得让我知道,身上留得是哪家的血吧!”
望着眼前情绪剧变,甚至逐渐痴狂的小墨阳,大黄一直风轻云淡的样子终于有所变化,眉头皱了皱。
“求人不如求己,而且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这些只能靠你自己来摸索。”
小墨阳闻言,眼神逐渐空洞呆滞,整个身子也渐渐没有了动静,软趴趴的趴在地上,如同一只濒死的肥虫。
“谁能一生顺风顺水?不过一个自他人口中得知的未知困难,就能让你自暴自弃?自诩才思敏捷,说到底也仍不过寻常孩童。”
大黄一爪探出,狠狠拍在墨阳脑门,只此一击,眼前宽胖过人的孩子便两眼一黑再无意识。
晚风微凉,大黄静静趴在小墨阳身旁,亦如平日间惬意模样。
清风拂过,似带走一阵轻叹,悠长似轻吟,如有万般过往长化清风,又似诸年愿景皆为飞灰,它有些失落,眼前人,心无鸿鹄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