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茗赶紧双手交叉给他打住:“你可千万别当着刘教授的面这么问,她恼的就是这个!”
林禹成昨晚也看了采访视频,可能对于朱茗来说,当时教授是“明显生气了”
,但是在林禹成看来,这简直像记者在欺负人。
即便明知刘教授不想也不擅长回答这类问题,记者也一直死揪着教授的婚恋观不放,整个过程持续了近三十分钟。刘教授脸色明显不对了,从一开始略显混乱到后面的敷衍作答,林禹成都在疑惑为什么还不拍桌子走人。
这要是换他他早就不伺候了。
但是他也确实不明白,不结婚的话,事业和自由总要为一样,要么就是不喜欢异性或者讨厌异性,可这些理由在采访中都被刘教授否决了。
直到上了车,系好安全带,他还没被朱茗掰扯明白:“你的意思是,不管刘教授说什么,对面都会有理由拿话堵她?”
“对。如果她说是因为遭遇过渣男,对面就会说‘但是并不是所有男人都这样’;如果她说是为了事业,对面就会说‘可是事业家庭能兼顾的人有很多’,如果她说是为了自由和独处,对面就会说‘那您有没有想过您其实可以试着和另一半探索出一个您能接受的婚姻模式,保障您对自由和独处的需求’。”
朱茗说着也坐上副驾,把安全带系好,“这就是个没法回答的问题,就像我小时候我妈问我‘这题为什么会错’一样。记者首先是觉得刘教授做得有错,然后才展开提问的。”
她比划着:“所以我的理解是,《蛇女》面对的阴影是以那个记者为代表的嘴碎的人,画面中没有明确的女孩与蛇身相连的部分,所以女孩是观者眼中的怪物,实际却未必是。女孩想要获得强大的力量对抗压力,同时更希望自己让人心生畏惧——蛇身部分栩栩如生,让人不敢直视,其实也教授心里‘不要盯着我的个人生活不放’的愿望投射……额,怎么了?”
“没事。”
林禹成收回看向朱茗的视线,把车发动起来,“这是……你自己想的还是你们专业上课会讲这个?”
“你说这幅画嘛?这幅画没讲过,但是会教鉴赏。”
朱茗看起来有些兴奋,“所以说你想要《蛇女》确实是不太可能,但是刘教授想给你的新作可能真的有点名堂——那是教授从蛇女困境中走出后画出的作品,是她想表达的新的情绪。尤其是她既然敢说比《蛇女》要好,那就一定是各个维度上的好。”
她呼出一口气:“禹成哥,我真的特别感谢你邀请我,我实在太想看了。”
林禹成被这话说得挠了挠耳后:“不不不,是我该感谢你,要不是你帮忙分析拆解,我估计新作旧作我都拿不下来。”
是的,这个事儿难就难在,他得让刘教授知道他懂画,那聊画就得聊刘教授的生活,可他又明摆着知道刘教授不爱聊自己的生活。
那他说啥呢?
他尝试总结从朱茗这里得到的信息:“所以你的意思是,‘为什么选择独身’这个问题它本身带有恶意,我不能问,也不能揣测。”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林禹成犯难了,他隐约觉得朱茗心里什么都清楚,但她表达不出来,他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引导她说出来。
这分明是还有什么很核心的东西被掩盖在表象下了。
好在正在他头疼的时候,朱茗自己在旁边说开了:“我觉得独身本来就不需要什么理由吧,因为她只是什么都没有做而已啊。倒是结婚是个很重大的决定,会很大程度上改变生活状态,这个肯定是有理由的——因为爱或者因为别的什么,总不能没有任何原因就结婚了吧?”
林禹成闻言长长地松了口气——是了,就是这个。
道听途说
林禹成从第一次见朱茗开始就知道她是个很有想法的女生,她对自己专业领域的东西颇有见地,有着自己敬仰的画家,而且知识渊博——哪怕他这个半吊子东一榔头西一棒的,朱茗也能凑着聊上来。
但是他也能感觉到她的不善言辞,所以这次谈展出权的事,他本意确实只是……想创造机会和朱茗独处,而已。
是因为朱茗前一晚突然跟他聊了些关于《蛇女》的事,他才意识到自己事先查到的资料都太浅薄,想着朱茗说不定真能帮上忙。
结果这么一看,还真是找对人了。
他在脑子里大致顺了一下谈判思路,确定了哪些是禁句,拔掉了自己脑子里一些腐朽陈旧想当然的东西,预备以百分百的尊敬面对刘教授。
同时他对朱茗本人也有了新的了解——她在一些方面,远比他想象得更加木讷;而在另一些方面,又比他想象得敏锐得多。
这让他愈发迷惑了。
刘教授的工作室远在郊区,距离目的地还有些路程。
林禹成瞄了一眼正在副驾驶看风景的朱茗,尝试再说点什么:“你妈妈管你管得很严吗?”
朱茗的注意力便从风景上回来:“嗯?”
“因为你说只要阿姨不同意,你就只能分手。而且刚刚好像也说到你小时候妈妈会问你‘这题为什么错’,所以是她管你学习吗?”
“唔,对的。我妈教我的时候很凶,不过她不打我,就只是喊。”
朱茗说得很无所谓,“但是我跟我妈关系很好的,不光是学习,我的所有事情都是我妈管,吃饭睡觉刷牙洗澡,反正所有你能想到的都是我妈来做。她凶的时候我就放空,假装听不见,过一会儿就好了。”
“那你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