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嫣倒是爽快,提起裙裾便跳下马背,抱住那副雪玉弓,在马下俏生生地行了礼,便没再多做纠缠。
段昭凌半弯着身子,空空坐在马上,本想她会请求随驾,备好的说辞竟是一字也用不上,倒教他有股说不出的滋味儿来。
卫将军一丝不苟的姿态,教苏嫣很是拘谨,待走了片刻,便以累了歇息为由,差他去取些水来饮,自家便往卧石上一坐,摆出一副等他回来的情态。
谁知卫将军为人老实,这厢才走开了,苏嫣便灵巧地转身,往林中另一方向而去。
这猎场她颇是熟悉,这会子终是静下心来,婆娑着手中那把雪玉弓,有些恍惚。
林中偶有禽兽纵横,她非但不怕,反是来了兴致,一只五彩幼麋鹿,便做了她第一只箭下亡魂。
只见胡杨林中,一抹葱绿色身影翩然穿梭,脚步轻灵,如妖如魅。
又是一只野狐跃入视野,苏嫣便拉起弓弦,谁知还未放箭,但从斜刺里疾速飞来一支铁羽,先一步,将那野狐射中。
“微臣当真要刮目相看,如今的苏婉仪,真真教人陌生。”
宁文远傲然逼近,俯身道,“从前你连雀鸟都不敢玩弄,而现下射杀猎物,却可连眼都不眨一下,微臣佩服。”
说话间已纵身下马,苏嫣抱住雪玉弓,淡淡道,“人总归是要变得,算不得稀罕,宁右使不在场中陪陛下狩猎,怎地擅自出来?”
他眯起眸子,答非所问,“方才小主做的很好,手不曾抖、面不异色,是成大事者。”
苏嫣自嘲地笑了,她本想说方才明知段昭凌存心试探,若她但凡心慌意乱,必然会颤抖,如此一来,更是教他难为,是以她都可以忍得。
可便是说出了,又有何用?不如不言。
“我不过是区区一介女流,何来成大事一说呢?伴君如伴虎,你好自为之。”
苏嫣眉眼低垂,复又上挑,勾人摄魄。
“也许你说的对,你不是从前的苏嫣…她是个见血都会吓哭的小女孩,而非我面前这个对人命熟视无睹的深宫妃嫔。”
宁文远言语间有些迷惘,许是因着四下无人,他便不再可以收敛。
“你明白,就很好。”
苏嫣不多辩解,只因她知晓,便是说方才她有十成把握不教他中箭,他可会相信?
他所爱慕的苏嫣,是柔弱的深闺小姐,怎会沾染这些血腥而冰冷的事物?
他所爱慕的苏嫣,被保护的太好,又怎会知晓人心险恶,世态凉薄?
可她不是。
“你想要排除异己,非要赶尽杀绝不可么?人死便罢,何以如此狠戾…”
宁文远深呼了口气,又道,“宜妃如今对你已无威胁,是时候收手了,嫣儿。”
嫣儿,他唤着一声时,却是情不由已。
“左右我在你眼中已是个贪慕虚荣的女子,又何妨在多加几条罪名?你知道的,这后宫里本就没有甚么好坏可言,各位其主,各取所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