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一点无可置否,她如今的恩宠,后宫之中无人能盖过其风头。
除却林清清受伤那日,皇上留宿瑶莲殿外,其余皆是招苏婉仪侍寝,姚贵人仗着家世好,勉强能分的一二了。
听事改在萃芷宫,静妃为人谦和,由她接管六宫之权,非议无多,倒也相安。后宫里难得平静了一阵子,赵婕妤与世无争,时常同苏婉仪、林容华一处,而吴修媛同静妃走得近,新晋的小主,位份不高的,各有走动,并未生事。那姚贵人欺负碧荷,皆是习以为常了的。
时近年关,苏婉仪圣宠之下,那楚才人初次侍寝,便成为后宫中不小的风闻。
☆、38春宫乱
说起楚才人,只怕宫人们皆会思量片刻,才记起那一袭碧色身影来。
皇上从未招幸她侍寝,委实算不得稀罕。
一来,她从不与旁人结交,便是表面上的功夫也不愿做的,和她说过话的宫嫔,一只手便能数的过来。
二来,她资质平平,又无人引荐,论出身,有那姚贵人一枝独秀,论样貌,又有苏婉仪艳压群芳,想要博得圣眷,绝非易事。
可若单是如此,那瑶莲殿的谢宝林、崇门殿的杨顺常、温良使等人,许是还不如她,可也有过恩幸,不至于入宫数月,都不曾承沐恩泽了。
根源便出在这楚才人本身上,自打入宫第一日起,她便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样子,教人敬而远之,且她刻意避宠,苏嫣起初便发觉了,只是不知因由。
她鲜少在皇帝面前出现,每逢过节小宴,便总是以各种因由缺席,后宫莺莺燕燕,很快就泯然众人矣。
且在苏婉仪妩媚情致的映衬下下,其他人的姿色,自是难入皇上的眼。
楚才人此次承宠,算起来,还要有苏嫣的一份功劳在里面。
除却坤元殿,苏嫣去的最多的地方,便是姜太后的慈宁宫了。
后宫皆知,姜太后素来不喜欢妖窕的妃子,是以多年来,不论宜妃如何讨好侍奉,始终不能博得她的青睐,不过是看在皇帝的面子上,暂且相安罢了。
又正是因此,蓉妃去后,那大殿下本应拜位份高的宫嫔为母妃,可姜太后却不放权,仍是养在慈宁宫里。
姜太后时常感叹,那蓉妃才德双全,最合她心意,去年年初时本已草拟了立后诏书,谁料会有此突变,唐家权盛,只可惜了这般温良娴淑的女子,白白赔上了性命。
想来也怪,从不亲近妃嫔的大殿下,却独独对这个妖娆多姿的苏氏十分不同,那靖文不过是个两岁孩童,苏氏可以曲艺奉承,可他的那份依赖却是做不得假的。
姜太后排布眼线,许久以来,苏氏进出慈宁宫,皆是有人暗中监察,可不论明里暗处,回禀来的消息可见,这苏婉仪确实表里如一,对大殿下极尽关怀,细微处更甚于乳娘的照拂。
实在瞧不出,那样一个娇柔稚嫩的女子,竟会有如此心意和本事。
且苏氏对姜太后供奉贴心,颇讨她欢心,最重要的是大殿下喜欢她,姜太后自然就要留着。
如今大殿下已初会学语,最教人哭笑不得的,便是他吐字最清晰的,竟是苏婉仪这三个字。
段昭凌会盟群臣,商议军情,才打策马台回殿,遂招了苏婉仪侍寝,可王忠明却说她往慈宁宫去了,两日侍奉太后,而大殿下拜了太傅,她自要照料一番才能安心。
“也罢,她有这份心意,天长日久,委实难得,就由她去罢。”
段昭凌舒展在软榻上,神情略显疲倦,苏嫣能得他如此宠爱,除却花容月貌难自弃之外,那份独特的韵味是其他人不曾有过的,娇憨时柔若春水,火热时又媚骨如妖,上孝太后,下拂幼子,单这份胸襟就很是难得。
不知为何,与她一起时,那份若即若离的气息,似是相熟已久,就连心头的愧疚亦是渐渐消减了。
暮色十分,龙撵悠然往瑶莲殿的方向而去,在霍玉的调理医治下,林清清的伤势日渐好转,数日未曾见她,倒是有些记挂。
恰巧御花园近日修缮,路面不大凭证,王忠明便挑了一条近路,小径幽幽,两旁雪松林立。
段昭凌闭目养神间,忽而飘来一阵悠扬的乐声,乍一听,竟是分辨不出是何种乐器,他不禁侧耳捕捉,摆手停驾,问道,“这是甚么曲子,好生独特。”
王忠明忙地顿步,“老奴也听不出。”
就见段昭凌将玄色毛麾披上,徐徐下了撵,循着乐声走去。
柳暗花明处,但见一抹单薄的碧色,独坐于灰白的卧石之上,似要与漫天松枝竞相逐翠。
王忠明窥见皇上意味深长的神态,遂心下了然,拦下随侍宫人,站在远处。
许是闻得脚步声响,那碧裳女子瘦削的肩头动了动,猛地回盼。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秀面容,正如这深冬的翠色一般,带着薄薄的凉意,疏落萧索,秀巧的鼻唇,在淡淡的日光下,别有独特的风情。
楚才人本是独自于这静林中吹埙,此处人迹罕至,鲜少有人。
不想却忽然遇见了一个陌生男子,眼前人气宇不凡,俊逸挺拔,绝非等闲之辈。
怔忡间,楚才人忙地将陶埙收入怀中,整理衣衫站起,警惕地与他拉开距离。
“你这乐器很是新奇,可否借来一观?”
段昭凌望着眼前如惊鹿一般的女子,温和地笑问。
他一进,楚才人便一退,“身份有别,不便多言,先行一步了。”
她摸不清深浅,可后宫中的忌讳却也明白,男女独处,若是教人撞见,她罪责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