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的心却一阵阵刺痛,因为委屈,她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眼睛酸涩,很快就红了眼眶。
她紧咬着嘴唇,强压着泪,带着几分哽咽说道:“这些话还轮不到大公子特地来跟我说。我是寄人篱下,可我也有尊严,也不是可以被随意构陷践踏的人。”
说着说着,泪已经夺眶而出,秦姝顾不上拭去泪水,像是在控诉他无端的指控,也像是在控诉自己的悲愤。
“你们出身世家大族书香门第,生来就享受荣光与瞩目,所以天生的就觉得别人都低人一等,就要汲汲营营去巴结奉承你们,可你们不过是投了个好胎,尚书府的公子又如何?难道全京城的女子就要飞蛾般扑向你们吗?”
说罢,也不等陆之珩开口,秦姝悲愤地越过他,一路哭着跑走了。看着她瘦弱的背影,陆之珩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
喉咙干涩发紧,被酒精侵蚀的大脑也恢复了几丝清明。会想着她泪眼婆娑的模样,他忽然生出了几分不忍。
他是不是说的太苛刻了?秦姝到底是个才十六岁的姑娘,寄人篱下本就不安。是他错了,他不该因为她的针锋相对而乱了分寸。
冷风吹来阵阵寒意,陆之珩烦闷地抬起头看向天边的一轮孤月,心底的歉意让他的思绪有些杂乱。
听她的意思,她对二弟是没有什么心思的。是啊,她若是聪慧,自然知道委身于二弟并不是明智的选择。可她当真就一点心思都没有吗?攀上了二弟,她就能摆脱商户女的身份,依仗着尚书府的地位,将来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她真的甘愿嫁给一个平头百姓,去过毫无依仗的生活吗?
夜风寒冷,陆之珩在花园里站了片刻,还是叹息着回去了。浮光院里亮着灯,一见他回来,守夜的琥珀立刻笑容满面地迎了过来。
“大公子,热水已经备下了,您先去沐浴吧,厨房里备了醒酒汤,奴婢这就去端来。”
看着琥珀灿烂的笑容,陆之珩不知怎么就想起了秦姝含泪控诉的眼神。他皱了皱眉,一言不发地朝浴间走去。
热水洗去了一身的疲惫,忙着一天又被昔日好友拉着喝了一顿接风洗尘酒,任他平日里克制,可面对热情的旧友,他也说不出拒绝扫兴的话。
好不容易结束了酒宴,许久未曾饮酒的他有些气闷,便支开了安溪,独自一人在花园里散散酒气,没想到就碰到了秦姝,还闹了那样的不愉快。
陆之珩正思索间,一阵脚步声从屏风外传来,琥珀捧着醒酒汤,小心翼翼地来到了陆之珩面前,羞涩地说道:“公子,醒酒汤拿来了,您趁热喝吧。”
陆之珩不为所动地看着她,目光里满是冷意,直看的琥珀笑容尽褪,忍不住一阵哆嗦。但她还是努力挤出一抹柔媚的笑来,软着嗓子说道:“公子,您怎么不喝?”
她来浮光院已经七年了,如今也已经二十了,再不想点法子,眼看着就要出去配小厮了,从前大公子清心寡欲,可那次夜里的事,他分明是动了凡心的。
琥珀轻咬着下唇,正要破釜沉舟地凑过去喂他喝醒酒汤,怎料陆之珩却沉眸斥道:“出去……”
琥珀呆楞住了,可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她实在不想半途而废,手臂微微抬起,仍想凑上前去。
陆之珩猛地一挥手,将琥珀手中的汤碗打翻,震怒道:“还不滚出去……”
从未见过公子如此动怒的琥珀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羞耻地流着泪捂着脸跑了出去。
碗的碎裂声和陆之珩的暴怒声很快引来了守在外面的安溪。看着掩面而泣飞奔出去的琥珀,再看着满脸怒容的公子,安溪又是惊异又是困惑。
“公子……”
安溪颇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屏风外,只盼着公子早点息怒。
气氛陷入了凝滞,安溪屏住呼吸站在一旁,等候着陆之珩的吩咐。很快一阵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响起,穿好衣服的陆之珩面如寒霜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安溪不安地等待着,可陆之珩却沉默不语。直到他系上外袍,整理好衣领,才沉声说道:“明日一早,你亲自将琥珀送到母亲那里,告诉母亲,她年纪大了,早些打发出去配人吧。”
安溪惊讶地瞪大了眼,可向来就是公子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公子不想解释,他们也从不敢问。
“是,奴才明白。”
安溪在心底为琥珀掬了一把同情泪,琥珀向来稳妥,竟也会惹怒公子。他心思粗,更加不敢懈怠,很快就进去将浴间收拾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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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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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籁俱寂的夜,同样彻夜未眠的还有被陆之珩刺痛尊严的秦姝。次日一早,她眼底乌青且眼眼睑微微肿起,云屏问及缘由时,她只推说是夜里做了噩梦的缘故。
好在云屏手巧,敷了一层厚厚的脂粉才将将盖住。陆老夫人年纪大了,最喜欢看小辈们鲜艳活泼的模样,若是在她跟前形容憔悴,定是要惹她嫌恶的。
她匆匆用完早饭,就带着云屏去芙蓉院给姨母请安,又和陆希月、陆希瑶结伴去松鹤居给老夫人请安。
一进门,三个人就察觉到了松鹤居凝重的气氛。陆老夫人沉着脸坐在上首,崔氏也眼眶微红地拿帕子拭泪。
站在一旁的李嬷嬷和田妈妈都面色凝重。见陆希月等人来了,李嬷嬷立刻给她递了个眼神,陆希月生来机灵,很快就会过意来。
她几乎立刻挤出了一抹笑,轻手轻脚地走到陆老夫人面前,娇笑着搂住她的手臂,软糯着嗓子撒娇:“祖母,谁惹您不高兴了,月儿替你教训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