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身上下结了一层冰壳做的“防护罩”
,自顾自地走出门,裴尧连忙跟上。
没有穿白大褂的医生穿的是一件棒球夹克,浑身上下很休闲,光看打扮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样貌气质俱佳,经过的男男女女都不免回头多看他两眼。
就连谈心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裴尧比起高中时候的土狗模样,的确是长开了不少,也会打扮了,他那时候穿着清清爽爽的校服,留着符合学校要求的偏分头,就是一个帅气男高,何况现在每一个细节都精心设计过,很难不吸引人。
但对方再好看,在自己心里不过是个亡魂罢了。
他懒得追问对方是怎么找过来的,不如直入主题,于是冷声道:“你要干什么?”
大约是道歉吧。
果然,裴尧非常诚恳地说:“我想跟你当说声对不起。”
“隔了这么多年你才想起来?”
谈心冷笑着说,“既然今天你能找到我,以前不是更容易?是什么让你迟了这么多年?难道这些年失忆外加生活不能自理,刚刚才从病床上起来?”
现在再见到这人不至于应激,但还是会烦躁,他胡乱在身上摸了摸,摸出口袋里被压扁了的烟盒,抽出一根来咬在嘴里,又从里边抠出塞着的一次性打火机。
他最近没怎么抽过烟,这盒烟开了好久,每天被他和车钥匙一起拿进拿出,烟倒是没什么问题,倒是打火机不好用了,“嚓”
“嚓”
地滑着滚轮却一直打不出火。
谈心本来就火上头,这会还在强行忍着脾气,小破玩意儿还偏偏跟他作对,气得他一怒之下把打火机往旁边的垃圾桶使劲一砸,“咣”
的一声响吸引了路过的人回眸。
裴尧忍不住道:“谈心,你冷静一点。”
“不用冷静,有火气就发出来,憋着伤身体。”
旁边传来沈由衷的声音,又听到“铮”
地金属声响起,旁边递过来一只黄铜打火机,火焰灼灼,谈心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低头先把烟点燃。
裴尧没想到他会出现,先前还写满诚恳的面色顿时沉了下来:“我要跟谈心单独聊一聊,麻烦你回避。”
“我没有兴趣参与别人的私人谈话,只不过来给我的honey递个火。”
沈由衷看都没看裴尧,目光一直含着笑意看着谈心,脱下身上驼色大衣披在对方身上,声音温柔如水,“小心着凉,我进去等你。”
方才他从巷子外拐进酒吧街就看到谈心从“谜”
里出来,饶是灯光阴暗、霓虹迷离,他还是一眼就能认出那个令自己魂牵梦萦的瘦削身影。
后边的裴尧他也不陌生,此人前来也在意料之中。
八年多前事发突然,两人有些话没来得及说,既然意外重逢,豺狼闻了肉味就不会轻易离去,这番对话势在必行。
沈由衷没有想去打扰,他相信谈心有解决事情的能力。
同为男人,自己事事挡在他前边,也会有损于他的尊严。
只是看了谈心打不着火的样子很是心疼,这才忍不住出手。
谈心是没什么穿外套的习惯,虽然是冬天,但是从车里到屋里左右不过几步路的距离,穿个帽衫根本感觉不到冷,现在才在屋外站了没几分钟,确实感觉到了风寒入骨,这带着体温的外套,仿佛又给他迭了一层铠甲。
他没有拒绝这好意,对沈由衷轻轻一笑:“嗯。”
目送对方进了酒吧之后,才转回头,冷淡地看着面前的裴尧,“还有什么要说的,全都说出来吧,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那个人,你俩现在是……什么关系?”
裴尧看得见,沈由衷人在酒吧里,正透过玻璃看着他俩,显然自己要是手上敢有什么动作,一定不会有好结果。
谈心抽了口烟,烟雾直冲他喷过去:“关你屁事!”
他并不打算把沈由衷做挡箭牌,一是没必要,二是不想利用别人。
裴尧急切地说:“谈心,当年我是身不由己,你知道我爸妈管我管得很严,如果我承认了我们两个的关系,他们一定会把我送进那种矫正中心——”
“哦,你不想去,所以要把我送进去是吗?”
谈心懒洋洋地看着他,慢条斯理地说。
“不是,真的不是,我当时是太害怕了,才口不择言,之后我很后悔,想找你道歉,谁知道你再没来学校。后来我爸妈把我看得很紧,手机都没收了,直到考上大学才放松对我的监视,我想再联系你,已经联系不上了。”
裴尧说着,垂眸推了推眼镜:“后来,我看见你成了大明星,知道你过得很好,就不敢再打扰你。没想到那天会在医院见到你,我发觉,我对你,还、还……”
“知道我为什么没去学校吗?”
没等他说完,谈心向他走近一步,“因为我被我爸打得满脸开花,在医院住了两个星期,至于你说的那个矫正中心,我差一点就去了。”
理论上,为了保持体面,他应该什么都不说,风轻云淡地揭过这一页,可只有说出来,才能让对方也知道两人之间到底隔了些什么,哪怕裴尧对他曾经经历过的痛苦无法共情,多少也得背上点心理包袱。
自己遭了罪,凭什么让他好过?!
裴尧怔了怔:“谈心,我不知道发生了这些……”
谈心抽完了手里的烟,走到垃圾桶上按灭,不耐烦地跟他说:“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你也不用跟我解释你的心路历程,有些事论迹不论心,既然做了亏心事,是男人就认了,但别指望获得什么原谅,也别说对我旧情难忘,你让我觉得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