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赞赏地点点头:“好孩子,比你伯父强多了。”
姬风遥的大胡子抖了一抖,不乐意地从鼻子里喷出两口气,白薇斜了他一眼,语气轻飘:“怎么,说不得你?”
好好的一个男子汉在夫人的视线下立马变成了小鸡仔:“说得,说得。”
兰玉竹不自觉地跟着笑了,他竟然有些羡慕姬风遥。“伯父伯母感情甚笃,小侄此来匆忙,只备了些许薄礼,还请不要嫌弃。”
“玉竹,回家还要带什么礼物?”
白薇柔柔地说,“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伯母已经让人为你收拾好厢房了。”
“多谢伯母,如此,便叨扰了。”
寒暄过会儿,兰玉竹提起了此行来的真正目的:“伯父伯母,实不相瞒,小侄此行是特地为一个人来的。”
夫妇俩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问:“是谁啊?”
“就是二小姐救起的那个少年。”
姬风遥难掩惊讶:“你怎么知道?”
“伯伯不正是想让人知道吗?”
姬风遥尴尬地挠了挠胡子,眼神飘到了房梁上。
兰玉竹饮下一口茶,轻笑道:“他是我的人。伯父是个商人,小侄知道您的规矩。”
白薇闻言刮了姬风遥一眼,慈爱地看着兰玉竹说:“玉竹,别听你伯伯瞎说,咱们自家人,谈什么规矩。”
转头,她吩咐下人:“去看看那位公子醒了没有,把他带上来。”
兰玉竹制止了她:“伯母,让他好好休息吧,您差人给小侄领个路就好了。”
他甚至等不及再和姬风遥谈谈条件,也不管他会不会因此不满,他只是迫切地想见到影昭。
七拐八拐的山水亭,长廊绕庄,小厮小步走得汗水都下来了,偏生后面那位爷还急着催他。
终于,他走到一间普普通通的房前停住,擦了擦脸颊旁的汗水:“王爷,就是这里,那小的先下去了。”
兰玉竹挥挥手,让随行的人也一道离开。
他把手放在门上,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推开一条缝。
能见
门在眼前缓缓打开,他却突然有了“近乡情怯”
之感,好一会儿,才记起来要推门进去。
屋内甚是宽敞,仅一桌一床而已,只是四周窗户紧闭,光线相当昏暗,而床上又有厚重的深灰色帷幔,七月的季节,竟让人感到深彻的阴冷,显然不是个养伤的好地方。
他不由自主浅浅地皱起了眉,慢慢移到床前,小心撩开帷幔一看,床上却空无一人。
难道姬风遥在骗他?影昭并不在此?可他没有必要啊……
没等他转回去质问,一把生锈的剪子不期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来人呼吸沉重,在他身后声音喑哑地对他说:“放我走。”
兰玉竹不答,暗里思考这人有可能是谁,只听他嘶哑的声音,着实难以分辨。
“放我走。”
他重复了一遍,只是明显的色厉内荏。
见兰玉竹仍不打算回答,那人的手腕更近一分,几乎贴到了他的肌肤,刺骨的冰寒通过汗毛的接触传递到他的脖颈之上,他瞥了一眼那只裹着纱布仍往外渗血的手,轻笑道:“朋友,你受了很重的伤。”
“不用你管,”
那人似乎捂着嘴咳了下,气息紊乱,一心要离开这里,“放我走,不然、杀了你。”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儿?这里原来的人呢?”
兰玉竹担心影昭的安危,想从他身上得到点消息,“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就让你走。”
那人深吸一口气,提起剪子要拿他开刃:“你废话太多了。”
兰玉竹早有准备,上半身一偏,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死死抓住了他的胳膊,另一只手则顺势打掉了那把剪子,由是只在自己脖子上留下了一道黑红色的血痕。
他手上使劲,隔着单薄的亵衣很快发现这人骨瘦如柴,浑身无力,方才的气势也不过是装装纸老虎,只不过装得了一时罢了。
把住了他的命脉,兰玉竹毫不留情地把他拽到跟前,后者无力地跪趴在他脚边,借着昏暗的光线眯起眼睛看清他的脸后,哑然失语,呼吸困难,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察觉到他的松懈,那人立时挣开了他的钳制,拖着虚弱的身体,摸索着靠上床榻,不屑地嗤笑着:“要杀要剐尽管来,别白费力气了。”
他苍白的脸上处处是伤,嘴唇干裂出血,下颌处的大块血痂极其扎眼,再往上,高挺的鼻梁上方裹着一圈黑色的绸布,宽度一直延伸到额头上方,完全遮住了他的眼睛,高高的马尾因为方才的挣扎落到了胸前,他轻咳两声,殷红的血液又从嘴角溢了出来,细碎的长发散落一肩,他好像一个一碰即碎的破布娃娃。
兰玉竹张张唇,半晌才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他移近了些,伸出手去触摸他的脸,心痛地喊:“昭儿、昭儿。”
影昭本已神志昏昏,只能听声辨位,侧开了头拒绝他的接近,可听见那熟悉的称呼,熟悉的音调,他不可置信地转回了头,抬高下巴,惊异不定地问:“主子,是你吗?”
兰玉竹用力地点了点头,看见对面之人下意识侧开头用耳朵去听,眼眶一酸,语带哽咽地说:“是,是我。”
“主子!”
影昭精神一震,扑过来喜不自胜地抱住了他的腿,“真的是你!”
然而正是因此,他的内伤终于再度复发,喷出一大口血来,眼看就要昏死过去,可他始终强撑着不肯倒下,牙齿沾满了鲜血,他模模糊糊地说:“主子……衣裳。”
兰玉竹掺着他的胳膊,把他扶到自己腿上坐好,心疼地劝道:“休息会儿,昭儿,睡一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