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一路上两个司机有说有笑,氛围极是和谐。所以,没过多久6辰安反倒是温馨地睡去了。
直到王庙站口,一个四十出头的乘客忽然大声呼叫,他才被恍然惊醒。
他扛着一个青布尼龙袋子,焦急地上下张望,胸腔没有规则地起起伏伏。
透过累月的风尘,眼睛里盛满了言语无法诠释的光。
直到远远地看到自己的妻子在站口等候,再也抑制不住情绪,“回来了,我回来了”
。
据司机说,他从三站前就已经守在门口了,他已经五年没有回家了。。。。。。
车子继续前行,窗外的夕阳更红也更窄了,远处的林子铺了厚厚的金粉。
车子变得安静,车厢也变得清凉。
大一那一年年初,患了眼疾的奶奶,冒着大雪在村口送自己的画面,忽然变得清澈……
6辰安离家也越来越近了,他不清楚自己的感受,也不想弄清楚。
秋末的麦田里,一株落单的麦穗,是否该主动回家呢?
大巴抵达青州的时候已经七点钟了,烧红的落日悬在陡峭的山堰边儿,仿佛再过一秒就会落下山去。
司机告诉他,要回陀山,就在这里往东走约莫一里路,那儿有个城际公交,你可以去那里花五块钱回家。后来才知道,司机也是青州人,但是一直在跑长途,鲜有机会回家探亲。
由于很久没有回家了,加之对于青州市里的情况不熟悉,更何况这里还是郊区,6辰安显然是一脸茫然。
不过才刚走两步,就有一个看起来挺年轻的皮卡司机停下车来,问需不需要捎上一段。
几句寒暄之后,才知道这位大哥是往市里送蔬菜的,而家是青州雪城的。他带着一副浅色墨镜,一件稍显陈旧的短袖,黝黑的皮肤,谈吐很是朗落爽快。
然后,听到我说是大学生,并且要回乡创业,他练练夸赞,谦服之词谨气络陈。并且说自己十五岁就来这里学着给市里各家送货(青菜批),如今已经干了十三个年头了,但现在仍然一无是处。
他表示如今的自己很无奈,非常后悔自己没有认真上学,没有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而未来一片迷茫。
6辰安认真地听着,本就拙于表达,此刻更是不知该说什么合适。只是虔诚地微笑着,半天才努力挤出一句“职业无贵贱之分,但凡是在做有意义的事情,能够帮助到别人就很有价值”
。
说完笑得更诚重,似乎在努力地等他表示认同。
下车的时候,他跟6辰安讲得极是仔细。并且告诉他,这边的路有点儿绕。如果不是因为急着送货,且这地方也不太好停车,他一定送他到站离去。
6辰安转过身,已经很快地拖着行李到路对面去了。回过头来,见他还在微笑地对自己招手。一股温热快地涌上来,不可言喻。
后来只花了三块钱,坐上了城际公交。
但是这辆公交车上人好多,行李被塞得满满的,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好在每一站几乎都有人下车。一站比一站轻松些。可能是坐过大巴的缘故,或是回乡的心情所致,6辰安竟然没有晕车。
一路上听司机和身边的人交谈甚欢,从他们的言语中他听到了家乡近年来的各种变化,是越来越好了。
6辰安很放松且欢喜,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家庭,他的心还是习惯性地收紧了。
到牙地的时候,夕阳在熟悉的雁亭山头稍稍逗留,然后一眨眼的工夫,迅坠落下去。
天色晚了。
6辰安和哥哥打完最后一个电话,手机也自动关机了。
应是吹了一路的空调,此刻小镇的暑气显得很厚。
6辰安靠在路边,脑袋竟有些昏沉。牙山只剩下模糊的轮廓,阻在眼前。
星期六,农历初八,整八点,适逢集市下集。暮色下,道路两侧熙熙攘攘,各种声响胡乱地混织在一起。烂菜叶子,坏掉的水果糕饼,凌乱的摊铺,潮湿的水汽……
这是小镇的大集。若是白天的话,正好相反:新鲜的蔬果,累累如是,美味地道的小吃摊,香味漫街,糕饼酥肉,亦勾人舌口,还有蒲扇凉席,茶水铜壶,衣料布匹……
可谓遍地烟火,只是此刻只剩下面目狰狞的喧嚣,肆意流淌。
不过,正是因为6辰安见过它美好的一面,所以此刻这样的氛围,他依旧可以接受。
这是故乡的气息,即便是喧嚣,也浴着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