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斯叹了口气,眉间却不见蹙起,反倒带着愉悦之情,“这是我离开弗兰卡后,最平静的生活。”
虽然时间不长,可是兰斯在这里的生活的确很快乐。
没有异样的眼光,只有友善的接触。
兰斯曾经多么渴望这样的生活,而今的日子,会让过去的他羡慕到说不出话。
“只是佛拉尔,正因为我在这里生活得很快乐,所以我才要离开。”
兰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看着上面遍布的茧子,“我不是觉得自己有多大的本事,能做出多厉害的贡献,我只是觉得……”
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为了这个小镇、为了很多很多个这样的小镇而付出任何的努力去阻止灾难的降临
哪怕只能多延长一瞬的时间,那也足够了。
兰斯在笑,他笑起来的时候,眉眼没有任何的阴霾。曾经栖息在他身上的阴影好像消失无踪,他变得……佛拉尔一瞬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只模糊地想起那些蜕变得越浑圆美丽的珍珠。
那些痛苦,绝望,愤怒的情绪在经历长久的沉淀后,最终变成兰斯生命的底色。他变得越坚定,当他这么说的时候,佛拉尔就知道兰斯并不是在和他商量。
这是兰斯的决定。
佛拉尔仿佛听到了遥远之外的一声叹息,可那叹气里却充满了奇异的喜悦。他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是为了压抑那种蔓延到全身的兴奋……是呀,对于人类来说,这种情绪,的确应该叫做兴奋。
压抑住颤抖的手指再度抚摸上兰斯的侧脸,将他有点凌乱的头归于耳根,佛拉尔低头注视着兰斯微红的脸颊:“你的脸都冻红了。”
那动作有些暧|昧。
……或许之前的兰斯不会意识到这点,可是在佛拉尔告白后,对于那些曾经兰斯根本没有留意到的细节,都一一变得奇怪。
兰斯下意识后退,搓了搓自己的脸,低声咕哝:“别,不是在说正事吗?”
“在你身上生的任何事情,都是正事。”
佛拉尔笑了笑,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哪里有问题,“你是因为我之前带回来的消息,所以才执意要离开的吧?”
“有一半是因为这个。”
兰斯抿唇,“如果正神教会真的出了问题……我更想知道,只有大地母神教会吗?”
他的声音压低,仿佛在说着什么可怕的隐秘。
“这世上厉害的人如此之多,又不缺区区一个兰斯。”
佛拉尔知道改不了兰斯的主意,便捏着他的脸晃了晃,“你这是在给自己自找麻烦。”
兰斯的脸颊被佛拉尔的手指掐得嘟嘟的,嗷呜挣扎了几下,才救回自己可怜的皮肉。他揉了揉腮帮子,嘀嘀咕咕地说:“我也没想能做出什么厉害的事情,只是去……看看。”
看看。
这是一个多么寻常的词语,轻描淡写带过其中有可能出现的危险。而不管是佛拉尔还是兰斯,都清楚兰斯这一去,就不可能只是看看。
在到这小镇后的不久,佛拉尔就告诉过兰斯,教会的确布了寻人令,那名单上自然有兰斯的名字。
拉姆家的人果然还是把兰斯的行踪报了上去,可是他们报给的时间又不够及时,等顺着追查下去的时候,蔷薇小队一行人早已经离开了德约塞城。
在那后来,佛拉尔一直没有召集他们再聚,这些赏金猎人的行踪也不曾出现在官方的视角里。兰斯生活在这不知名的小镇里,看着生活安逸。可他们也都清楚,只要兰斯踏出小镇,往那世间纷争里一走,以光明教会的力量,要追查到兰斯的行踪可不难。
毕竟这一场行踪的掩饰,本也花费了佛拉尔不少诅咒物的力量。
“那听起来,有点像是自投罗网。”
兰斯没忍住笑了起来,“但是佛拉尔,可能事情也没那么严重。”
“光明教会不会放过你。”
“我知道……只是,佛拉尔,我只是在想……百年前血祭之月的堕|落……是意外吗?”
兰斯的笑意渐渐淡去,抬头看着天边稀薄的月光,银白的色彩笼罩大地,空灵而冰冷,“大地母神教会的神像……也是意外吗?”
他像是在问一个明知道答案的问题。
哪怕种种都是意外,可当意外接二连三地生时,它们所串联起来的……会是一个极其可怕的真相。
佛拉尔仿佛也被兰斯的问题带到了某种氛围里去,那让他原本就压不住锋芒的眼神变得更加冰凉,两颗无机质的眼珠子直勾勾地注视着兰斯,在那暗淡的月光下,多少像是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