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周燎没有回答,明明今早吃了药,但在看见那个人的一瞬间,大脑却还是传来了持续性的钝痛,全身的血液都像加剧了流速,整个人的心脏开始疯狂跳动。
过往的压抑、畏惧、自我矮化的卑微伴随着混淆的情感像潮水一般涌上来,长时间用药物和辅助手段刻意遗忘的,又铺天盖地地压在了自己身上,像千斤重的石头,让他眼前一片漆黑,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在完全出院之前的前两个月,周燎坐在咨询室里,手里拿着微电流,心理医生在要结束时问了他一句话:“你觉得你对ta是真的喜欢吗。”
周燎只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对方当时没有多说,只是在后面吃饭时,和蔼的女人又随口提了一句:“现在抛开病人和医生的关系,我想作为朋友和你说两句其他的。在过去,因为你的信任你和我讲了很多自己的事,不过关于你所提到的ta,我却觉得比起喜欢,这些都更像仅仅是依赖,因为真正在乎你的人不会这样对你,也不会伤害你。”
“ta对你的好,和ta切切实实地曾用精神控制你是两回事,两性之间的关系里,精神控制是很常见的议题,这通常也是对方扭曲的寻求情感慰藉的一种手段。ta会控制你的社交,对你进行冷暴力,会知道如何针对你的弱点试探,从而在以后精准的打压你内心最痛苦的东西,再在你情绪崩溃的时候对你进行安抚和时不时的夸奖。”
“这让你很容易感到ta是懂你的人,也是唯一珍惜你的人,如果你一旦稍有疑虑反抗,等待的通常就是冷暴力,以此反复无常让你对ta成瘾,产生依赖,不愿意主动离开对方,因为你害怕离开后,等待自己的又是对方无止境的冷暴力和言语的打压。”
“你很难离开,也舍不得离开,因为你也知道,ta对你好的时候有多好。”
对方轻柔地捏了捏自己的手,语气里并无责怪:“人的心理最复杂的东西,你要辨别清楚,你自小在家庭里所缺失的,应当是正向的汲取,而不是如此,我希望未来你能在健全的关系里开始自己的感情。”
他已经忘记了当时的自己回答了什么。
他知道对方的话对,也不对。从头到尾,这一切都像是他的咎由自取。
时至今日,外面世界的精彩和越来越多的社交萦绕在自己身边,那段过去的记忆像一束圣殿里的光,又像黑暗不知尽头的枯井,早已变得模糊不堪,是埋在心底的救赎和梦魇,交织在一起沉睡。
他从来没有这么厌恶过,过去如此低贱卑微的自己。
“周燎!”
“燎哥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走神。”
陈羡皱了皱眉,他感觉周燎像是一下回到了最初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的肉体和灵魂被搁放在了两处。
“喂,刚刚发了一路的呆了。”
陈羡把球扔了过去,球在周燎身侧弹了几下,随后滚动到一边最后归于平静。
他不觉得一个白苓能让周燎变成这样,他拿着水走到了对方身边,随后压低了声音:“你是刚刚看到了什么?还是哪里不舒服?今早上忘吃药了吗?”
过了半晌,周燎才像是缓过神来,他蹲下身捡起球扯出了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
“吃了药,只是想到点事情。”
………
这一片的球场其实早就被占满了,但周燎一去,有认识他们的便自觉让了位置。
没一会儿他们那一边就围了一圈人,有很多女生都跑来看了,和过去的时日无差,大多都是专门来看周燎他们这伙人打球的。周燎在学校张扬,长得帅的富二代,再加上风流的情史,从前学校里就没几个人不认识他的。
因为休学了这么久,又有各种关于他的传闻,所以返校这件事本身就闹得很大,自然刷到消息来看热闹的也多。
在周围的口哨和尖叫声中,周燎也逐渐找回了过去在球场的姿态,很快进入了状态。在下一个三分进球时,对手的哀嚎和女生的尖叫同时在耳边爆发。
“这个球帅啊!”
“对了,这才是你。”
陈羡跑过来兴奋地和他撞了下肩。
-
“秦湛,你晚上要是不忙的话,要不要也和我们一起去团建啊?”
白苓侧过头,稍仰一点的看向面前的人,“去吗去吗?”
果不其然,对方漠然地很快摇了摇头。
“晚上有事。”
“还有兼职吗现在?”
“自己的事。”
“哦哦,那周末来我们家吃饭吧,妈妈说要炖松茸鸡汤,专门为你买的。”
白苓也不再劝他,秦湛一向不爱同人社交,本以为后面在公司实习之后会因为职场建立一点和人的社会联系,结果看来和过去并没什么两样。
唯一的变化大概就是,她家里和秦湛的关系更近了一些。说起来即离谱也荒谬,有天晚上她妈妈突然接到个电话问认不认识叫秦湛的人,当时还以为是诈骗信息,结果却没想到是警察打来的。
说秦湛的通讯录里没有常用联系人,就在短信里找到了平时发消息最密切的人。电话里,警察说秦湛自杀了。
当时杜丽被吓得心脏漏了一拍,抓着自己就赶忙往医院跑。
警察说秦湛是纵火自杀的,在他住的那个地方的旁边有个仓库,因为那里太荒芜,甚至都没人发现那边起火,还是一个拾荒的老人用老年机打的电话报警。
警察赶到时仓库都被烧得差不多了,仓库里面也很空,只能勉强看到烧焦后的床和桌台的形态,其他的都面部全非,唯一幸运的是因为上部坍塌后,砸下来构出的三角为秦湛提供了一个天然的屏障,因此赶到时人是因为二氧化碳摄入过多导致的昏迷,手臂上只有几处烧伤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