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天胜在云海中急下坠,身边是浓厚的雾气,之前白茫茫的一片迅变成了无尽的灰暗。
他在崖上时,看到方凌坠下云海时的姿态,显然是被蓑衣老者的自爆震昏了过去,心想,那小子从崖上掉下去,必死无疑,小兔崽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回死掉了,倒省事了,否则他一身古怪,那样窜来窜去的,自己还真没辙。
他心里美滋滋地盘算着,好像那部窥探已久的神典已经抓在手中了。
然而,不等他的笑容挂在脸上,就觉了异样。
他原以为这里只不过是一个断崖之地,三五个呼吸即可到达崖底,可事实却不是他判断的那样。
这片云海之下,仿佛是一个无底之渊,深得没有穷尽。
“这里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无渊之门吧?”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
凡间相传,世间有两条通往冥界和仙界的通道,但那两条通道千年难现,且飘忽不定,没人可以说得清楚它们究竟在哪。
修真者,大都在典籍中看过这方面的此记载,其中一条通道最后一次出现在曦原,可曦原的事情,凡世间又有谁能去考证呢?如果真的是无渊之门,那就不是他一个破虚境修为的人能涉足的了。
如若是通往仙界的通道,以他现在的修为,自然是不可能进入的,但有此机缘,能在神道上溜达一圈,未必不能窥探些许天机,对他日后破境是大有益处的。
修道之人,毕生追求的就是修得凡间五境之上的混元境,再进一步,就是看破大道,步入创世之境,以达仙界圣地。
他也不例外,否则就不会忍辱负重,拼着命也要拿下神典了。
他的忍辱负重,其实就是费尽心机,他早就盘算好了,拿下神典也不会交给宗门的,只要神典在手,他还何惧之有?回宗门?那简直就是个笑话。
未来可期,一切美好。
然而,他很快就觉不对劲了,这无尽的灰暗,阴风习习,哪里有丝毫是通往仙界圣地的样子?
如果是无渊之门,这分明也是通往冥界之地的呀!
想到这里,他背上冷汗直冒。
他虽是破虚境强者,但大道终是未成,仍还在凡间五行之内,眼下,尽管活得不尽如意,可是也不想坠入冥界,成为鬼道中人啊!
他可是胸怀远大目标的,即便修不到创世大境,踏入不了仙界圣地,这一生就是爬也要爬上人界的巅峰。
他急提气息,想止住坠势,这才觉此时已经身不由己了,他的躯体不再是一个封闭的,从头到脚,都是透气的,与外界相通,贯穿着灰暗与阴霾的气息,毕生的修为已不见踪影,仿佛已化入那无尽的灰暗之中。
他肝胆俱裂,吓了个半死。
突然,一道黑影由下而上,向他疾撞过来,近到身前,那黑影之中探出一个利爪。
此刻的海天胜,像一个两头漏气的皮囊,只剩下一点对外界的感观,哪有丝毫力气去躲闪?
他倒希望被那个利爪勾住,带他脱离这个幽冥的死地。
他眼睁睁地看着黑影撞了过来,那利爪勾住他的衣衫,把他抛出一道弧线,又用力把他向下一扯,如此一来,他下坠的度又加快了几分。
两相交错的那个瞬间,他看到巨大的黑影中,另一只爪子抓着一个昏迷的青衫少年。
他绝望了,彻底绝望了,五官因恐惧变得极度扭曲和模糊,双眼迷茫地仰望,扩散的瞳孔中映出疾远去的黑影,嘴巴无声地张了张,之后就消失在无尽的灰暗之中。
或许,他最后仍是贪念不改,想的是那部藏在方凌身上的神典。
或许,他想的是那团黑影是什么,为何那个小子如此幸运,坠入绝地,却能神助般地被救走?而他,只能陷入无边无尽的绝望。
方凌在坠下云海时,的确是失去了意识,但他神念异于常人,有一丝神念隐约感知到自己坠下不久,就被一团紫金光茫罩住了,光茫中探出一只巨爪把他拦腰握住,随之,那一丝神念在紫金光茫中消散殆尽。
之后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
当他醒来时,浑身上下阵阵酸痛,略作吐纳调息,筋骨便舒展开来。
他坐起来,看到身处一座石洞中,光线虽昏暗,但尚能目视。
石洞是经过修整的,身外七尺的地方就是洞外灰暗的云海,石洞深处另有延展,显然这里是一座洞府。
他略加思索,便想明白了自己不会无故落到这个地方的,救他的人应该就是这座洞府的主人。
不过令他疑惑的是那紫色光芒中的巨爪是怎么回事?人是不可能有那么大的手掌的,而且那分明就是一个爪子啊!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个巨爪是这座洞府主人的随身法器。
他想到在崖上最后那一刻,万秋生以死相护的情景,眼中就落下泪来。
万老伯为何会舍弃性命也要保他周全,他没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只知道要永远记下这份恩情。
转念又想到了朱家。
暗月宗的那两个长老在明伯子面前表现的极为不济,但风落原是世间顶尖的存在,岂是已经没落了几代的朱家可以比的呢?万老伯既然抽身而回,想来朱家之难已不可挽回。
不管怎么说,朱家是他记忆开始的地方,那里有他童年的快乐,如今被人生生连根拔起毁掉了。
他伤感之余多了一些痛恨。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到自己长大了,那夜朱洪鼎对他的托付在他的脑海中又过了一遍,心中隐约生出一些期盼。
他抹去眼角的泪水,索性不再去想那些伤心事。
既然这里是有主之地,他心知不可擅自走动,收回视线,欲起身退到洞口边,忽现一个身材高大的紫袍人鬼魅般地出现在眼前,把毫无防备的方凌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