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左仗院面积巨大,昔年待漏院未建时,百官在此等候上朝,因此房舍众多。又因为金吾卫负责巡视京城,捉拿不法之徒,院内还有监牢用来关押囚犯,众人一路上也是看的兴致勃勃。
沿途都有金吾卫军士在等候,都是徒手,未携带兵刃。道路两旁张挂着紫罗帷幕,看来早就准备好皇上亲幸此处。
李昂回头看向躬着身子埋头小跑的韩约,问道:
“韩将军可带兵器了吗?“
韩约早就被宦官淫威吓破了胆,呼吸急促,十分紧张,大冷的天,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直淌下来。
他拱手答应,犹豫良久,都快把嘴唇咬出血了,这才颤颤巍巍说道:
“回禀皇上,臣按律不该携带武器,但为了职责方便,私带了一把护身匕,以防歹人。“
仇士良眼神一凌,眉毛都快挑到天上去了,左手指向韩约怒斥道:
“好啊!我看你不是想防歹人,是想行刺吧!“
韩约吓得魂不守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李昂摆了摆手,仇士良这才脸色一变,笑意盈盈,亲自把韩约扶了起来。
“韩将军今日怎么如此紧张,咋家和你说笑呢,快起来,看这吓得,满头大汗,小荣子,拿手帕来给将军擦擦汗。“
后面小内侍听到吩咐“唉“了一声,小跑过来递上手帕,韩约哪里有心思擦汗,但还是挤出一抹笑抹了下脸。
“韩将军那匕拿来让我瞧瞧。“李昂伸手示意,韩约不敢怠慢,赶紧从怀里把东西拿出呈上。
李昂拔出匕仔细端详了下寒芒,满意的点了下头,又抚摸了剑鞘上镶嵌的宝石,脸露贪婪之色,不再言语,自然而然的把匕收到袖子里。
韩约也不敢索要,只能僵立在原地,倒是仇士良替他腹诽几句,骂皇上连这点财物也要昧下,小家子气。
随着李昂的挥手,众人继续熙熙攘攘往前走,仇士良还特地把韩约拉到身边,问他那甘露到底是啥玩意。
韩约哪里有心思回答,只有唯唯诺诺而已。
突然,仇士良像是听到了什么,停下脚步,有“叮当”
几声轻响回荡在金吾卫院内,依稀是兵器碰撞的声音。
他睁大双眼,死死盯住旁边的帷幕,一阵寒风吹过,帷幕卷起,露出幕下一排战靴。
仇士良脑中犹如铜钟被撞响,“嗡“的一声,他经历过太多了,立即反应过来,双脚触电一样猛地跳起,拽着李昂的胳膊就往院门跑。
李昂此刻还是很虚弱,仇士良的手又如鹰爪一样牢牢抓住,挣脱不开,只能被裹挟着。
余下的小内侍还奇怪自家老祖宗怎么带着皇帝撒腿就跑,金吾卫已经开始关闭大门准备上铁链锁了,随着“吱呀呀“沉闷厚重的声音传来,再愚蠢的人都应该反应过来了,纷纷往外跑,有些小太监急的摔跟头,后面的人哪里顾得上,直接在他们身上踩踏而过,一时间哀嚎声四起。
仇士良朝着关门的金吾卫尖声怒斥:“贼配军!要造反不成!这可是诛九族的重罪!给我滚开!”
那些金吾卫吓得停住了动作,一个个不知所措看向韩约,韩约此时更是吓傻了,眼神直愣愣空洞地看向一处,嘴巴微张哆嗦着,像是要说些什么,但喉头堵住了,一个字吐不出来,只有一些涎水顺着他的胡子流下,异常滑稽。
众人没了阻碍,顺利出了金吾卫院门
以前仇公公哪次出行不是前呼后拥,威风凌凌,几十个内侍在后伺候照应着,都抢着拿手帕和手盂待命,只等一个表现的机会,当真是气派无比。
但这时的他完全没了往日的威严,头散乱,衣衫不整,甚至跑丢了一只鞋自己也没现,他健步如飞只恨自己只长了两双腿,李昂被带着几次没跟上他的脚步。
在李训的安排下,邠宁节度使郭行馀、河东节度使王璠应该带着各自藩镇的兵进来杀宦官,但王璠早就因为害怕跑没影了,邠宁兵也完全不听使唤,不得已下,郭行馀提剑砍了好几个小头领的头,这才镇住了这帮兵痞,再在重金诱惑下,才杀进了宫内。
听到远处喊打喊杀的声音,仇士良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他拉着李昂,屁股后面跟着狼狈不堪的小太监,跑到含元殿时群臣早就四散离开了,只剩下李训一个人在那等着。
仇士良眼瞅没人了,直接弓腰把李昂背起,嘴上碎碎念叨着金吾卫造反,老奴带皇上往后殿躲躲,等自己调来神策军,定把那些造反者杀的连家里的看门狗都剁成肉泥之类的话。
李训哪里肯放皇帝走,顿时急了,一把抓住李昂的衣袖,大声说道:“臣有要事禀报!陛下你不能走!”
仇士良眼泪都急出来了,气得直跺脚,恨不得骂尽李训祖宗十八代,你大爷的,什么时候了,还在这添乱!
“李相公,金吾卫造反了,再不跑来不及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