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有箭射出,晴无夜剑没出鞘,手持剑鞘尽数挡下了所有的箭,其他未发的箭在一阵吸气声中,全都拉了回来,数十把弓弦犹在震颤。
韩广张不悦,握着缰绳:“晴将军,你这是何意?”
晴无夜的衣摆无风自动,不怒自威:“韩将军,既然你派我驻守东城门,这件事情不该有我负责吗,我放这孩子的爹娘进城,可不是让他们来送死的。”
韩广张毫不相让,马鞭在空中挥舞,大喝道:“你没听大帅说吗,覆盆国的人都该死!”
场间一片死寂,就连拉弓的士兵也是脸色苍白,拿着弓的手不住地在发抖,这两人斗起来,就像紧绷的弦,一拉即断。
昱横的拳头握了起来,手背青筋凸起,他身体紧绷,心头狂跳,一是因为韩广张的那句话,二是担心晴无夜现在的处境,现在这形势就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晴无夜面不改色,犹如泰山一般,稳稳的站在场间:“这个我不知道,大帅没跟我说过。”
韩广张双目逼视着晴无夜,眼神森寒,牙缝里一字一句的挤了出来:“那我现在告诉你。”
“你不是大帅!”
晴无夜没等韩广张说完,就断然拒绝,拦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被晴无夜驳了面子,韩广张脸涨的通红。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几乎是咆哮道:“我是你上级!”
晴无夜面不改色,丝毫没有退缩,将剑鞘横在面前,淡声道:“人命大于天,我劝韩将军莫要替大帅做主。”
昱横的手心里都出了汗,心跳加速,他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从没见过晴无夜如此的咄咄逼人,虽然在屈城外见过两人的剑拔弩张,可这一次,比上一次更为唇枪舌剑,晴无夜明显占据上风。
韩广张肺都快要气炸了,他粗喘了几口气:“我替大帅做主,晴将军可不能信口开河,胡编乱造。”
“杀人要令牌,韩将军有吗?”
晴无夜神色淡然,唇角带笑,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韩广张杀人从不拿什么令牌,对他来说,这些普通百姓的命犹如草芥,不值一提,当然更不值得去向姚自量禀报。
可晴无夜这时索要令牌也无可厚非,他和晴无夜对视半晌,过程之中场上如冰冻三尺,落针可闻。
良久之后,韩广张虽然心头怒不可遏,但他到底还是不想多生枝节,气急败坏的一甩手,大声喝道:“走!”
兵将们全都退走了,包括那些看热闹的,木然的表情里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复杂的神色。
原本拥挤的广场一下子空了许多,男人见韩广张将那只小小的布包丢在了地上,急忙上去捡了回来,蹲下身,小心翼翼的将掉落在地的银针一根根捡起,如获至宝的重新放在了布包里面。
那条项链还在地上,晴无夜垂眸看了一眼,出乎意料之外,他弯腰捡了起来,转身上了城楼,有守城士兵对着城墙下遥祝的父母道:“你们可以走了。”
女人抬头,她还抱着遥祝的尸体,头发凌乱,脸上尽是泪水,潸然欲泣道:“可我们的孩子。”
“孩子已经死了,救也救不回来了,你们赶紧走吧,不然韩将军回来,真拿了令牌,这事情就难办了,到时晴将军也护不了你们。”
男人将布包放入怀中,神色黯然,他沉默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心,对着妻子道:“晴将军是好人,我们走吧。”
“别说了,”
那位士兵一阵龇牙咧嘴,小声嘟哝道,“为了你们,晴将军可把韩将军得罪了。”
遥祝的父母带着遥祝的尸体走了,城门再次关上,空荡荡的广场上只剩下了一个人。
昱横就站在广场中央,先是目送着一家三口离开,随后仰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晴无夜。
晴无夜上了城墙,背对着昱横,也目送着一家人的离去,男人神色漠然的推着平板车,车轮嘎吱作响,女人不停的抹着眼泪,脚步踉跄的跟在身后。
注视良久,有个小兵提醒:“晴将军,有个人一直在看着咱们。”
晴无夜这才回头,与城墙下的昱横四目相对,昱横朝他扬了扬拳头,直指头顶上的朝阳,两人俱是沉默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复杂的情绪。
遥祝是他们踏进覆盆国,战争还没算真正开始,惨死的第一个人,还是个孩子,他们不约而同的都在想,这一次惨剧是不是就是两国交恶的开端。
萌芽
傍晚,昱横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开着门的酒铺,说是开着,也只是开着门,酒铺没有人,进到里面,看到了里面的酒坛没剩几个,有也都是空的,几乎是被洗劫一空,桌椅板凳杂乱的东倒西歪,还有倒出来的酒渍洒了一地,踩在地上滑腻腻的。
昱横在这一地狼藉之中,找了有好半天,才在门口柜台的下面,很深的一处角落里摸到了两只圆滚滚的坛子。
又费力的把坛子扒了出来,除去一只坛子的封口,一股浓郁的酒香飘了出来,不用凑近闻,昱横就能确定这酒是好酒,他心道,这酒被店主藏的可真好。
他在衣襟里摸了摸,囊中羞涩的取出了二十文钱放在柜台上,心里打定主意,日后一定要来补齐差价。
走出酒铺,日头渐落,昱横伴着夕阳的余晖,手里抱着两只圆滚滚的酒坛,闻着一路的酒香,一直压抑的情绪才稍稍有所缓和。
接着他要找一个人,晴无夜带的队伍靠近东城门,于是昱横就在东城门附近找,不管晴无夜是在休息,还是在城楼上巡逻,必定能看得到晴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