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老爷拉了把椅子坐下,撑着桌沿,也问道:“你是要去打仗的兵爷?”
昱横还没进门,摆了摆手,又问了一遍,像是要证实什么:“爷就免了,敢问县老爷,您可知这些姑娘会带走。”
一旁的管家准备停当,垂手站在县老爷身边,不满的嘀咕道:“哪次不带走,这次恐怕更惨?”
昱横一直没怎么注意这个管家,见管家不满的说了实话,转过头来看向管家:“何出此言?”
管家这时回了家,四下又没其他人,就有些口无遮拦:“这次出去打仗,把这些姑娘带着走,定是要在路上,做,唉。”
说到最后他跺了跺脚,像是无奈,又像是愤怒,昱横看他,没出声,昱横想起了在小院里看到的那些丑事,顿觉反胃,想要把那些个下作胚子一个个都杀掉。
管家见昱横没说话,跺了跺脚,像是下定了决心,最后还是说了出来:“是,用来做犒赏兵将之用!”
犒赏兵将,让这些年轻女子,这种事,搁在以前昱横简直闻所未闻,他皱着眉头,仅仅过了须臾,转身就朝门外走,听到身后官老爷急切的问:“年轻人,你去干什么?”
昱横没有转身,快步拾阶而下,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了出来:“去救她们!”
县老爷轻描淡写的把话说了出来:“你别白费劲了。”
昱横这才缓缓的转过身来,站在阶下,神色已是可怖,一字一顿的问:“白费劲,你作为一个地方官,就这么由着他们胡来,任他们欺负你管辖的城中百姓,你对得起你头上那顶乌纱帽吗?”
县老爷并没生气,破罐子破摔的将头往后一仰,头上的乌纱帽非常应景似的掉了,头上一松,他似乎觉得还挺轻松,压根没想去捡,任由乌纱帽在地上提溜转了一圈,滑稽的晃了晃,有些荒唐的倒在了角落里。
他的后脑勺枕在了椅背上,仰头看着天花板,语气悲哀道:“我作为屈城的父母官,我对不起父老乡亲,就算死了,也是要下地狱的,可是,我真的无能为力啊!”
一旁的管家走过去,弯腰捡起了那顶乌纱帽,爱惜的掸了掸帽子上面的灰,将其端端正正的搁在了一旁的架子上。
昱横想知道其中内情,默然片刻后还是上了台阶,这次没在门口停留,迈步进了屋,问道:“怎么说?”
县老爷脸上灰暗,恨铁不成钢的道:“你知道吗,我救过,可是救了又如何,不还是被。”
他仅仅说了一半,因为心情太过沉重,已然说不下去了,他把头埋的更低了,昱横看不清他的脸。
“被什么?”
昱横双目微挑,此时眼眸里没了魅惑,只有逼视。
管家走上前,耐心的开口解释道:“你有所不知,五年前我们家老爷偷偷的去放过一批,把她们一直放到了城外,可是你知道结果如何,是他们又抓了另外一批,救得了十个八个,可救不了城中所有的姑娘。”
五年前,又是五年前,昱横迈步走近,他想起了患城,想起了妄加国的那些文臣武将,更是想起了传闻中的那个小皇帝罗威,于是问:“你们就没传信到朝廷吗?”
管家苦笑,摊了摊手,哭诉道:“我家老爷几乎是年年写,月月写,日日写,可是结果如何,朝廷里没有半点反应,有一次老爷拖了一位关系亲近的同僚,那位同僚正好要去京城,托他去问问,可没想到,你知道。”
话音未落,县老爷忽然嚎啕大哭了起来,哭声震天,简直要震塌了房子,像是要把胸腔里的所有委屈都要发泄出来。
昱横愣了愣,紧接着他听到管家又说:“那位同僚,他去了京城,就再没回来过,后来老爷多方打听,说他因为问了什么事,被杀了!”
“什么?”
昱横只觉脑中轰的一声,似乎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在崩塌,他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朝廷靠不住,那百姓还能倚仗谁,岂不是成了一只只任人踩踏的蝼蚁,完全没有了抵抗力,根本无力自保,想到这里,他整个人不自觉的发起抖来,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干净净。
管家
离开县老爷的家,昱横还是想去趟那座关人的宅子,没走多远,就看到巷子尽头,一个十分熟悉的白衣人迎面走了过来。
晴无夜不知去了哪里,带着一身风尘仆仆,看到昱横就焦急的问道:“你去哪了,他们开始点名了。”
点什么名,昱横一脸发懵,他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之中,一心还想再过去看看,见正巧遇到晴无夜,一把抓过了晴无夜的胳膊,拉着就往前走:“走,带你去个地方。”
晴无夜的力气不小,反手抓住了昱横的手腕,朝另一个方向拖去:“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回去。”
“你是没看到,他们抓了很多!”
昱横挣扎,却一时没甩开晴无夜的束缚,他的声音逐渐提高。
“很多什么?”
晴无夜虽然这么问,但脚步不停,去的地方就是寺庙。
“我带你去看。”
昱横再一次挣扎,他知道晴无夜要带他去哪里,可他哪顾得上这些,一心只想着要救出那些姑娘,他吼道:“你不知道。”
“不用看,我知道!”
晴无夜脸上毫无波澜,两人在挣扎间已经朝前走了小一段路。
“你知道?那还不赶紧去!”
昱横焦急道,他嗓子都破了音,脸色涨得通红,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停住了脚步。
“去干什么?”
晴无夜依旧面无表情,他也站住了,这次他没用力,定定的看着昱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