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无夜嗓音有些沙哑,涩然道:“我知!”
昱横干脆坐直身体,视线越过门口,望向了泥土地上微微的突起:“你知?那还去做妄加国的官,做他们的将!”
对于这般质问,如此谴责,晴无夜并不为所动,语气反而更是坚决:“如果谁都不去做,那妄加国的百姓,苦难更多,朝廷会更加肆无忌惮,这样国之不国,家也没有家了。”
昱横转过了头,再次与晴无夜对视,逼问道:“如果真的打起仗来,你会怎么办?”
昱横自从看到了那封信,就去打听了晴无夜的为人,多少了解了一点,此人战功彪炳,却不是建立在杀了多少人,占了多少地之上,而是在化了多少干戈,成了多少玉帛之上。
可是这次与以前的无数次都不同,不是妄加国的内乱,而是国与国之间的争斗,虽然现在不知道覆盆国是什么立场,但妄加国如果想要入侵,覆盆国也定会坚决抵抗。
到时会有多少人的性命要付诸东流,多少人的鲜血将挥洒战场,昱横不能想,更不敢想。
晴无夜的话音依旧坚决,像是在立誓:“我会尽我所能。”
昱横相信他的这句话,尽我所能,也只能尽我所能,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也会。”
晴无夜看向他,眼里都是期盼:“我知道,所以我希望你当兵,我相信昱家的人,都是好儿郎!”
话音一落,晴无夜迈进了屋,径直走到一处角落,角落里正放着一只炭盆,昱横这才发现,炭盆里满满的一盆炭。
晴无夜蹲下身去,很快,一簇明亮的火光在他面前亮了起来,一张白皙的脸更是明俊,昱横很快就感觉到了温暖,不过他还是道:“这么早就烧炭,这天还没这么冷。”
晴无夜起身,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的扫了他一眼:“不冷吗,再过点日子就是寒冬腊月了。”
昱横似乎想到了什么,唉声叹气道:“寒冬腊月,还要打仗,你们给那些士兵准备了过冬的棉衣了吗?”
晴无夜走近,在他半丈开外停下:“很多年没打过仗了,我以前不在患城,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准备棉衣。”
昱横站了起来,踱步到了炭盆边上,不顾灼热,双手把炭盆端的靠近床榻了一些,炭盆上方火光簌簌而动,他拿了张板凳坐下,仰头看向晴无夜,问:“你不是患城人?”
晴无夜又一次蹲下身,把脸凑到了炭盆附近,明亮的火焰在上下跳动,他的俊脸也是忽明忽暗:“我不算是妄加国人。”
昱横的双手在炭盆上撩了撩,手突然一滞,抬头看向晴无夜,神色有些诧异:“不算是?这又是什么意思?”
晴无夜此时的鼻翼两边,多了些细小的皱褶:“我父亲是妄加国人,我母亲是覆盆国人,我出生在覆盆国。”
此话一出,昱横睁大了眼睛,顿了半天,发觉手指似乎被烫到了,他急忙挪开,甩了甩,问晴无夜:“那你这次去,帮,帮,替谁?”
晴无夜的眸子就像两口深潭,深不见底,幽幽的看着蹿跳的火光:“不帮谁,也不替谁!”
昱横无语,低头哦了一声,两人不谋而合的都认为,希望妄加国和覆盆国不要开战,只是现实并不尽如人意,这仗终究还是会打起来。
小屋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两人中间的火光微晃,发出细微的嗤嗤声,半晌,昱横问道:“晴无夜,你知道姚自量还有个儿子活着吗?”
晴无夜抬头,脸上有些许讶异:“何出此言,如今姚自量只剩下一个女儿。”
昱横也觉得奇怪:“女儿?难道不是儿子吗?”
晴无夜解释:“姚自量有五个儿子,五个女儿,他那最小的儿子好像已经二十有余。”
闻言,昱横倏地抬起了头,与晴无夜的目光对了个正着,可他在虚空中却似乎看到了那个心狠手辣的姚家小公子。
须臾,昱横想起了什么,他蹙起了眉:“二十有余,我见到的好像没这么大,似乎才十七八岁。”
晴无夜凝眉:“十七八岁?姚自量最小的闺女十七八岁,其他都在二十岁以上。”
昱横一时没有吭声,他想起那位最小的公子,确实长得很是秀气,面如敷粉,真没想到是个小丫头,不由自主的出声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晴无夜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简单扼要:“姚戚戚。”
随后顿了顿,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昱横,你那天晚上是不是进了相府,有没有看到什么?”
昱横摇头,他可不想在这时,和一个才见过两面的人坦诚相告,于是道:“没有,我只是在巷子里看到,姚戚戚从院墙里面翻了出来。”
“然后呢?”
晴无夜追问,他对于昱横的答案并不满意。
“没了,哦,然后她被姚自量带走了,我就翻到了这里。”
昱横抬眸瞅了瞅晴无夜,像是想到了什么,无端的想要调侃,他清了清嗓子,道:“晴无夜,你在姚自量的相府边上找了个院子,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晴无夜似乎也并不想和他道明实情,只是面无表情的瞧了一眼昱横,神色严峻,不发一言。
昱横觉得目的没达到,直接扯了那块欲盖弥彰的布,问道:“你是不是看上姚自量的哪个闺女了,是想来个不期而遇?”
晴无夜眉头轻蹙,像是很不高兴,他抬眸看向昱横,不悦的问:“这样的乱世,你还会想到关于这方面的事情?”
昱横干咳了一下,这才觉得这个想法在这时提起很不合时宜,但他不甘心就此罢休,道:“现在是乱世,可就在不久之前,应该还不能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