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想什么呢?”
顾思衡不用猜都知道她脑瓜子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那双大眼是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想法。“你大哥早猜到沈公子会出来偶遇,怕你落单才如此安排。”
她也可以做电灯泡啊,阿初忿忿不平,“我也能看舞念诗的。”
顾思衡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蓦地笑了,剑眉轻扬,“但你肯定会使坏,比如说霸着王家大姑娘?又或者拖着林染走?”
阿初是第一次看到这位内敛的顾先生如此明朗的笑,温润的眉目像是褪去了疏离雾气般鲜明,整个人仿佛被光照拂,差点炫花了她的眼。她一直奇怪为什么秦星儿那种眼睛长在头顶尖尖的人会暗自倾慕表情都不多的顾思衡,明明就不过是中人之姿……如今一看,眼前犹带笑意的少年,光是站在那里已足够夺目。
“先生您多虑了,我不过想跟未来嫂子亲近而已。”
阿初移开视线,轻咳一下,软软地道。
“公子,云姑娘,我们也得出发了,不然等下人太多。”
墨青听不出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但时辰不早了,再晚些宫里那些贵人也要出来,就更不好走路了。
“走吧,北边今晚有不少民间杂耍,平日里倒是少见。”
顾思衡示意阿初跟上,顺便讲解不同街道的情况。
由于墨青和顾思衡都有武功在身,阿初爽性把4名云家护卫都丢给云一诺那边,故而三人行走起来也顺畅。墨青伸手小心地隔开人群,忽然道,“云姑娘,那不是你的丫鬟吗?”
阿初视线从喷火的大叔移开,“素秋也出来了呀,墨青大哥,你能把她带过来吗?”
这样她就不至于在这两个人中当电灯泡。
墨青看顾思衡点头,才侧身从围观的人群缝隙走过去。
阿初望过去,蓦地,一抹熟悉的身影晃入她视线。素来内向的姑娘罕见地穿着一袭红衣,头戴珠翠,略带苍白的面容染着红霞,娇怯地依偎着身边高大的青衫男子。“她怎么会在这里?”
脚步下意识地迈出,忽然,表演的壮汉甩出几个火圈,几个身手灵活的小孩窜出来,绕着火圈跳跃起舞。京中少有这种表演,一时间围观的人群爆出响亮的掌声,不少外围的人纷纷往前挤。
“小心!”
顾思衡眼疾手快地拉住被撞跌的阿初,以手臂圈出她与人群,剑眉轻蹙,没多久,便有人扬声道,“表演有一定危险性,大家别太往前靠,注意安全,后面的人也不要使劲挤,以免造成踩踏。”
阿初被他护在一边,听到这话噗嗤一声笑了。这句话莫名地熟悉,但跟眼前的景象莫名地不搭,越想越收不住笑意。
几名身穿红色衙服的人也注意到情况,反应快速地做好安全工作。阿初看够了热闹,扯着顾思衡的衣袖把人拉出人群,笑着道,“没想到古往今来安全警语都差不多。”
“别动,”
顾思衡按着她的肩膀,伸手往她的发边。
阿初微愕,轻抬眼帘,靠近的面容俊秀温润,眉眼俱是温柔的笑意,灯火华光之下让人有种过分美好的错觉。“顾……顾先生?”
“缠到发簪了,”
袖口的银扣与她鎏金发簪的一角勾住了,顾思衡小心地绕开她的发丝,“别动,不然发髻要乱了。”
距离近得有点不合宜,但今天这个日子这个地点,所有人都在看热闹或者相约同行,没有人有空留意陌生人。
顾思衡解开袖口,低头看着几乎靠在他怀里的人。姑娘今天难得疏了高髻,缠绕着精致的钿子与鲜艳趣致的珠花,发间还别着华丽的鎏金簪,簪尾是金色的扇形图案,与她微红耳朵挂着的扇形耳坠相称。细看之下,薄纱隐约透出的锦缎上也有扇形的图案。顾思衡失笑,敢情这丫头都是一套搭配着,好像上次也是蝴蝶的发饰与蝴蝶图纹袖口。
“顾先生,好了没?”
阿初总感觉来往的人都在看他们,她这些年除了父亲与林晖从没跟正常男子这般近,心跳是没怎么加速,就是不自在,连眼睛都不敢乱瞄。今晚的顾思衡有点奇怪,一贯的疏离感褪去,眼前的他和蔼可亲得像是一个相熟的朋友。
可问题是,他们有这么熟吗?
顾思衡顿了一下,退后一步,“好了。前面好像挺热闹的,去看看吗?”
“哦……”
阿初张望了一下,没找到墨青和素秋的身影,“不用等墨青大哥他们吗?”
“不必,他能找到我们。”
顾思衡轻笑,把人往前带,“瞧这装扮,像是漠北那边的游牧人。”
阿初顺着他说的方向看过去,几个穿着边塞民族服饰的汉子在表演飞火流星,“左衽,确实像是那边的人的穿法。”
“对了,听说你一直随着云大人在外,成安九年中还远赴漠北边城任职。”
两人走到纸扎灯笼的摊位前,顾思衡看着少女颇有兴致地挑选,不经意地道。
“其实成安九年初就定下赴任了,不过那一年我生病,拖了一点出发时间。”
当然也因为云家气不过她被害而凶手被包庇,冒着被罢官的危险算计了太守一家才肯离开。
这些民间工艺品还真漂亮,各种动物形状栩栩如生,看得阿初难以取舍。
“林晖说,你在漠北经常去塔尔寺抄经?那怎么还对抄写道德经那般不满。”
顾思衡拿起一个兔子灯笼,递到她面前。
阿初偏头看了眼,轻皱鼻子,糯糯地道,“兔兔太可爱了,怎么可以就这样提在手上。表姐倒是挺喜欢的。”
顾思衡换了一个精致的狐貍造型灯笼,微黄的烛光从灯笼透出,映在她姣好的面容上,为她度上一层柔和,明眸深处的防备也仿佛被驱散。“这个不错,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