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慢点,你脚还没好全。”
蓝袍的男子亦步亦趋地走到她身后,细心叮咛道。
阿初两人下意识地往下看,只见镶着拇指大的珍珠鞋头马上藏进了红色百褶裙里,临安回头微恼,“都说了,就这么点伤早就好了。哎呀,你别送了,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裴慕文仿佛完全不在意临安的语气,笑着把提着的八宝盒递过去,“我备了糕点,你拿去跟同窗们一起用些吧。”
临安瞪大眼,下意识想拒绝,但他温柔的眼神满是鼓励。推却的手顿了一下,接了过来,“知道了,你快回吧。”
裴慕文见她接过了,微微一笑,朝阿初两人颔首见礼,待阿初两人回了个福身礼,才转身离开。袍摆轻旋,一缕浅浅的香气融进空气中。
临安看着少年走远上了马车,才咕哝了声,“谁要吃这东西……”
“哇,福春居的八色糕点,这个可难买了。”
阿初大眼扑闪地看着八宝盒上面的雕花,这可是京城有名的点心,素秋上次被她忽悠排了整整两个时辰才买到呢。
临安表情一愣,哼了一声,有点骄傲地昂着头迈步越过她们走进书院里。
“好你个眼浅的。”
林染嗔了阿初一眼,笑她嘴馋。
阿初摸摸鼻子,抬眼便看到一个白衣姑娘,视线越过她落在门外。
姑娘瘦瘦弱弱的,算不上貌美但通身的气质很是温柔婉约,阿初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似的。好奇地顺着视线回头看去,只见几个华服姑娘陆续而来,方才送行的各家亲属自觉避让,偶有遇到了熟人各自见礼。
还没等她细看,便被林染拉着拐进大院里。
书院在京中的位置不算很偏,背靠着一片树林,占地也不算少,内部是很方正的院落设计,大门后一个较大的广场,后面便是讲堂,抄手游廊连接四边每角设有的四合院般的院落。除去前面的听讲课堂,琴室,画室等习课地方,还有一块不大的校场,还有专门辟出来用于马术及骑射等课程的地方,至于后面则全是学生的生活区域。
由于是女子学院,后院除了寝室,还开辟了一个不小的花园,亭台楼阁坐落得曲折巧妙,平日供各人相约游玩,更有设置小型舞台,以备考核各种技能。走过仿照江南婉约的庭院,便能看到东西两边的寝楼。
阿初的房间安排在西厢房的最里面,本来想要跟林染一起的,但她录入晚,林染早就跟刘心兰说好了,再想跟她一起也不好失信。虽然没能跟熟人一起,但刘氏也是使了银子做打点,她的室友是出自书香门第的姑娘,性情温婉可人。
西厢房每个寝室都是简单的两室一厅,虽说房间在比较偏的位置,但距离书院围墙还有一段距离,房间后方是一片竹林,刚好挡了西晒,夏日里还是挺清凉的。
西厢房的房间不大,家具齐全,有些摆设还是她娘打点的结果,据说每个学生都有这种操作,毕竟学生不乏勋贵女眷,只要不太出格,管事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阿初进房的时候,对门的姑娘正端坐在小厅品茶,见到她进来,连忙起身福身行了一个标准的见礼。阿初回以福身礼,才发现她正是方才在门口遇到的白衣姑娘,大学士苏全的孙女,苏笙。
小姑娘年约十五六岁,娇娇小小的,柔顺乌黑的头发挽着双丫髻,衣裙穿戴都非常符合此时人们的审美,看着很舒服。
对望一眼,两人双双腼腆地笑着垂目,阿初视线落在一边矮案上的书籍上,高高的一迭垒起来,最上面的是《水经注》。
大概是她眼中的惊讶太明显,小姑娘唰的一下红了脸,手忙脚乱地拿起那些书,一本本往怀里塞,“真是对不住,我刚把书打开,还没来得及收拾。”
小小的手抱不住厚重的书,有几本啪的跌落在地上。阿初伸手捡起来,讶异地道,“这是……手抄本?”
字体端正秀丽,笔迹流畅,颇有文人雅士风骨,收笔略显圆润,犹带青涩,一如其人。阿初笑着递过去,“不愧是大学士家的妹妹,这字确实有苏大家的风范。”
苏笙的脸更红了,连声音都低了下去,“这没什么,我听祖父说,云大人的颜体也是当朝难得的。想必云家姐姐的字也是翘楚。”
阿初嘴边的笑一顿,挠了挠脸蛋,“那不行的,我爹爹说我这人性子懒散,习不成大家,能写个字已经老怀安慰了。”
苏笙被她的语气逗得抿唇轻笑,露出一双浅浅的梨涡,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这个话题赶紧过了吧,阿初把书递过去,“没想到你也喜欢这书。”
苏笙抬眼看了看她,睫毛轻舞,“我听祖父说,云大人治水之时,姐姐也随行,还带着官员家眷钻研水利着作,提了不少有用的点子……所以,便学着看一下……只是我平时少涉猎这方面,也没什么悟性……”
少女一番话说得吞吞吐吐的,阿初却听出来了,敢情这妹子还是为了跟她有话题特意去看的。阿初因进书院而生的忐忑莫名散去,也许是她被刚入京看到的事先入为主地有了不好印象,但能送进来的都是家中受宠受重视的姑娘,大家都是被娇养的,也不是每个人都暗藏暗黑心机。
“其实,这种书也是到用时方恨少地去看,我平时呢,就喜欢这样的。”
从矮案最下面抽出一本书皮暗红的一册,阿初眨眨眼,像是分享秘密般道,“我还有第二册呢。”
“第二册?”
苏笙微睁,书皮上赫然写着‘玉石记’三个大字,是目前京中最火热的话本子之一,一册难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