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着野鸡往岸上的林子里走去,刘裕大笑道:
“我去拾柴了,你在这岸边给野鸡默哀吧!洞庭里不止有鱼怪,还有虾精、螃蟹精,待会儿你向那些精怪们好好控诉我。”
蒲锦胆小,慌忙跟上去。拔几株山葱山蒜,拾一捧枯枝,岸边重支了黄鲶的黑锅;点起火,褪了鸡毛、去了鸡尖,流着口水度了雉鸡。刘裕用两根细枝在鸡汤里搅合着:
“一块、两块……十五块,一共十五块鸡肉,我吃点亏,只要鸡胸鸡翅两个鸡腿,鸡头鸡脖鸡肋骨都给你。别哭啦,吃饱喝足,歇好力气,待会儿赶紧回家。”
“凭什么你吃鸡翅鸡腿,在家里,我哥哥都让着我!”
蒲锦泪痕未干。
“行,我把鸡屁股也扔锅里汆汆,正好十六块,均分就均分。你这姑娘,正是破瓜年华,怎么只有孩童般的心性?你是真痴,还是装傻?不必在我面前扮童真,兄弟我娃都生一炕了,平生也最不待见人模狗样的小仙女,你没机会……”
“谁会喜欢你!我——”
刘裕夹起块寡淡鸡肉,吹两吹,半烫塞进喋喋不休的姑娘口里,女子收了嘟囔,喃喃道:
“鲜啊!”
刘裕把玩着手中犀角,摩挲摩挲角尖,忽地燃出火光。燃犀照夜,亮有十丈,两人往后山的野径走去。
“奇怪,我出村时见到的,就是这片桃林!为何找不到村口了?”
走到山后,大片桃林横亘在山麓前,林中流水潺潺,落花满溪。
“黎初何在?北府将士何在?!”
大呼大喝,却只有回音回应,刘裕沉吟道:“树有根,水有源,我们沿溪而行,一定能找到人烟聚落。”
刘寄奴一手举犀火,一手捉短刀,蒲锦小心翼翼拉着刘裕后襟,二人一前一后走进桃林。清风吹拂,风里闻不到半丝湖腥,桃花簌簌落下,萧萧如红雨。
直走到桃林尽头,惝恍间山岩挡路。犀火凑近,岩壁上赫然一个黑窿窿的山口。
“就是这里!我离家出去的地方就是这里!奇了大怪,刚才却怎么也找不到路口?”
刘裕忽然收了刀,一把抓住蒲锦削葱般的娇嫩手指,将驱邪照夜的犀火抵近女子脸庞。
“刘大哥!痛!快松手!”
犀火熠熠,把个佳人粉面,映得如傅胭脂。不顾那蒲锦噙着泪花,刘裕目中杀气纵横,细看女子身后影子,真真切切;手中纤指,嫩如柔荑——这才松了她。
“你干嘛!”
“找到路了,这不是激动吗。”
刚才只疑这女子是害人的伥鬼,放了心,刘裕虽已经人事,一张黑脸却难免涨满潮红。稳稳心志,刘寄奴冷冷道:
“你先进。”
山口狭窄,只容一人,不能并行。姑娘气冲冲昂走进去,刘裕猫着虎躯紧紧跟随,洞中小路愈走愈宽阔。尽头有光明如豆大,只几十步,豁然开朗;明明洞外漏转三更,洞里世界却有日光普照,朗朗清平。
光刺的眼疼,犀火为之不明。刘裕睁不开双目,揉揉鼻根,疑惑道:
“这里面是何处?”
“此是桃花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