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使劲地拖住胤禩的胳膊,哭哭啼啼地说:“是我爹爹打的我,可是罚跪却是我哥哥说的。他们两个看我就气不顺,一见面就要打要骂的,还不给我饭吃。”
胤禛这会子已经起来了,听到胤禩在院子里说话,就觉得一晚上的忧伤回忆都如同淋在泥地上的雨点一般,虽然当时来势汹汹,沁润了地面,却在随后的阳光下消失于无踪,心情重新变得愉悦起来。
胤禛虽然没听清楚胤禩说的是什么,心里却自动脑补为:也许这家伙终于想起来他昨天不告而别的过失了,所以一大早就来了,唔,看在他有几分积极弥补过错的诚意的份上,昨天的事就饶过他算了。
胤禛本来已经快步走到门口了,转念一想,反正这家伙要进来的,不如在屋里候着,到时候故意给他几分脸色看,叫他知道昨天是怎样大大地得罪了我,哼。
于是,胤禛又转回到穿衣镜跟前,欣赏着自己器宇轩昂、玉树临风的形象,满意地冲着镜子里的自己点头,愉快地想着转世而来的这副皮囊确实不错,小八一会儿进来不知道要怎样被迷得五体投地呢,哼,我就偏偏不理他,叫他悔之莫及,痛哭流涕。
可是,这混蛋在干嘛呢?怎么还不进来?简直是等得花儿都谢了。
胤禛左等右等,不见胤禩进来,终于不耐烦了,磨了磨牙,决定出去看看。
却正好看见胤禩弯下|身子,正对着贾宝玉的脸很和气地微笑着,而贾宝玉的手则紧紧地拉住了他的一条胳膊。
胤禛头顶上似乎冒起了一层白雾,眼睛则目不转睛地盯着贾宝玉拉住胤禩胳膊的那只手,恨不得扎上十个八个窟窿。
他心里恼怒之极,却又不好直说,便故意走得步步生风,脚步重得跟打铁一般。
胤禩听见脚步声便站直了身体,见是胤禛,便立定了脚步,朝他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
胤禛心里就更加不爽了,好你个小八,昨日悄无声息就走了,今天见了面都不出声儿,还对着个贾宝玉烂人问长问短的,是不是跟他有什么,哼,想气死我啊。
胤禛黑沉着俊脸来,对倒霉蛋贾宝玉说:“不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却在背后说什么小话诋毁我?”
宝玉吓得一哆嗦,越发紧紧拽住胤禩的衣服,辩解说:“大哥,我哪有在背后说你什么?不信你问琏二哥。”
胤禛一听这话,好像小八和他很亲密似地,还要为他证明,心里的怒气又节节升高,也不等胤禩开口,就磨着牙说:“宝玉,看来你跪了一晚上,都没能醒悟到自己的过错,必须要加倍罚你。现在去书房里把四书都搬出来,顶在头顶上继续跪着,细思你那过错。”
宝玉跪了一夜,腿早就麻了,听了这话也无计可施,只得扶着地勉强起身。起身的时候却眼睛一黑就要往后倒,幸亏胤禩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还轻言细语地说:“宝兄弟,悠着点。起来急了是容易头昏。”
胤禛简直要气血攻心了,他大爷的当着我的面就这样又拉又扶地,还用那种叫人骨酥的声音和这混账东西说话(不得不说四四的感知纤维太发达了,八八一向是对人温柔的好不好)。
胤禛铁青着脸对贾宝玉说:“再把《五经》也翻出来加上。”
贾宝玉睁着一双无知无识的眼睛,一脸悲催地说:“大哥,我晚饭没吃,早饭也没吃,一晚上没睡觉,哪里顶得住这么一大堆书在头顶上?”
胤禛不耐烦地说:“少废话!再啰嗦一句就加上十本!”
贾宝玉本想嚎一嗓子将屋里的老娘嚎出来支援自己,可是看见他哥一脸要吃了他的可怖表情,马上打消了主意,战战兢兢地拖着一双酸痛的腿就进去找书去了。
胤禩似笑非笑地看着胤禛,说:“好大的威风啊。”
胤禛的眼睛里似乎飘起了千年的凛冽冰雪,说的话也冷得似乎都糊着一层冰渣子:“原来你这么大清早来,是为扶助弟弟而来?”
哼,这家伙从来就喜欢和小萝卜头们鬼混,前世里就和老九老十还有老十四那几个要好得恨不得穿连裆裤,转世了还是这幅德行!怎么咱这么玉树临风一大活人愣就没有进到他眼里去?
这么一想,胤禛便越发觉得这个害得自己一大早在镜子跟前顾影自怜的人十分可恶,还有,昨天晚上不告而别的帐还没有和他算呢,眼神越发危险了起来。
胤禩本来抱肘看戏看得挺高兴的,可是现在眼看着胤禛的怒火里面似乎自己也有份,尽管不知道为什么,并且,听其言观其行,胤禛的情绪似乎还在向着不可捉摸不可把握的方向暴走,胤禩不禁心头发憷,说起来这位喜怒无常的四哥不会在这当口出什么怪招吧,还是以稳定住他的情绪为上,不要引火烧身。
胤禩无辜地摊手说:“他如今可是你的亲弟弟,管我什么筋疼?我才没那闲工夫去扶助他。四哥,我是来帮你们搬家来了。呃,说起来,那园子是我建的,我比较熟悉,到时候可以帮你选一间可心的屋子。”
哦,原来是帮我选屋子来了。胤禛心头一松,顿时心情就好了起来:唔,小八这回还挺有眼色的。帮我选屋子?还不就等于给他自己选屋子?呵呵,他上次说了以后可是会经常来看我的。
再一看胤禩今天穿着一件烟霞紫的长身无褶长袍,腰间松松地系着一个朱红缂金丝镶黑缎边的荷包并一个碧玉佩,是十分随意的衣着,但是在清晨透过繁复花枝投射在他身上的阳光的掩映下,他整个人都发着光一般,叫胤禛忍不住想靠近他,嗅他身上似有若无的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