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等苏景明情绪渐渐稳定下来,绣春盘问了他几句,很快便知道了个中缘故。
原来,自打去年底绣春走了后,苏景明在杭州那边,便一直眼巴巴地等着她能回来。久等不见人,到了今年年初的时候,正好听说,苏太太要替自己娶一房媳妇了。
那媳妇儿,他从前也见过,是苏太太娘家那边的亲戚,他的一个表妹。如今家道破落下去了,也就愿意把女儿嫁过来。苏景明记得很清楚,这表妹很是凶悍,小时候有一回还挠了自己一脸的指甲印。想起她就怕。听到这消息,整个人都吓呆了。想起有一回无意听自己哥哥嫂子说话提到绣春时,说她去了上京。有一天趁了家人不备,偷偷地便跑出了门,想着去上京找绣春。起头他身边还有钱,人家见他虽有些呆,也肯捎带上路。只他根本就没什么出门在外的概念,被人哄了花钱如流水,快到上京时,包袱也被不知道哪个黑心鬼给偷了去,连身上的好衣服也给哄着换了,最后只能沦为叫花子,一路乞讨地到了上京。
这是数天前的事了。他到了后,逢人就问绣春,谁知道他说的是谁?今天早上,正遇到个热心的人,听他说这个叫绣春的会治病,就指点他去京城的药铺里问。他便开始找,正好找到了百味堂的这一家铺子。当时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饿得头昏眼花,看见那间饭馆靠门的桌上留了半个包子,实在忍不住****,就想去拿,结果就被眼尖的伙计瞧见,抓住了痛揍一顿,正好碰到了绣春。
“绣春,我不要娶媳妇儿……”
苏景明眼睛里还含着包泪,抽噎道,“你以前说回来看我的,一直没回来……我就想着来找你……”
绣春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抽出自己的帕子,小心地替他擦去脸上的脏污,歉然道:“是我不好,安顿下来后,也一直没带信儿给你。你别怕,我带你回我家。不会再让你被人欺负了。”
苏景明擦了下眼睛,望着绣春破涕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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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人见大小姐带了个一身褴褛的小叫花子回来,很是惊讶。绣春知道他肚子饿,先领他去吃了东西,再叫人带他去洗澡,换了身新衣裳。替他嘴角破了的地方擦上了药膏。然后带他去见陈振。
苏景明已经忘了为了找绣春吃的苦。现在看什么都新鲜。照了绣春的吩咐,对着陈振笑眯眯地鞠躬,喊他爷爷。
陈振已经知道了这一番原委。也立刻看出来,这位苏家的二少爷有些懵懂。含笑应了后,问了几句话,绣春让人先领他去安顿下来,屋里只剩祖孙俩时,陈振沉吟了下,道:“苏家二少爷在咱们家自然无事。只也要通知他家人。免得着急。”
绣春点头道:“爷爷说的是。我也这样想。”
当下便去找了葛大友,让他派个人南下去苏家报告消息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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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傍晚时分。绣春让兴奋了一个下午的苏景明在家待着,自己出去往魏王府。到了时,魏王还没回。如常那样,正在禊赏堂等着,与在旁的侍女有一搭没一搭说话时,方姑姑过来了。
王府里人口虽简单,但每天的事还是不少。她通常忙,这会儿极少露面的。见她来了,绣春忙起身。
方姑姑面上带笑,叫侍女们都下去后,示意绣春坐下,自己跟着坐到了边上的一张椅上。
绣春见她不说话,只那样打量自己,笑容里透出了些反常之色,渐渐有些不安起来。想了下,便问道:“姑姑可有话说?”
方姑姑笑了下,道:“陈姑娘,你觉着殿下如何?”
绣春道:“殿下自然是好。”
方姑姑再笑一下。
“殿下是我自小看大的。不是我夸,我没见过比他还要好的男子。他如今身边还少个侍奉的人,我留意了许久,觉着你最适合。你意下如何?”
绣春怔住了。很快便回过了味。
方姑姑并未多留意她的神色,只自顾继续道:“你出入王府已久,想来也知道,殿下至今不但没立王妃,身边连个侍妾也没有。我寻思着,你若是过来,能帮着我照料殿下,往后我也就放下大半的心了。你放心,殿下是个重情之人,往后即便有了王妃,也绝不会薄待你的。你若点个头,我便差人去府上说事。该有的脸面,断不会少给半分。只是你进门前,最好尽量少些抛头露面之事……”
她和那个魏王殿下,这是有多好的自我感觉,以为她听了这话,就会感激涕零屁颠屁颠地上去抱住大腿不放?
绣春压下心中的不快。脸上却慢慢露出了笑,摇头道:“姑姑,恐怕我要辜负殿下和你的美意了。恕难从命。”
方姑姑怔住了,疑惑地望着她,“你这是……”
绣春微微一笑,道:“姑姑你当也听说过,陈家无男丁,我祖父意欲让我守灶,招赘女婿入门。陈家的金药堂,在富贵人的眼中,自然微末不足一提。但在我陈家人看来,却是祖宗留下的一件事业,值得用心对待。我谢谢王府的抬举,但实在不能从命。”
她说话时,虽面上带笑,口气也是十分平和。方姑姑却怎么听不出她的意思?顿时一张脸微微热,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殿下回了!”
正此时,外头传来侍女的声音。
方姑姑忙趁势起身,看她一眼,略带了些讪讪地道:“倘若进了王府的门,对你陈家也是有另番好处的。你再考虑下,倘若改了主意,找我说便是。”
说罢匆匆出去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