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過一劫的董兵兵這才有心情觀察起自己所處的地方,她微微側過身,身後緊靠著的是層層疊疊堆得老高的木箱子。這個車廂里存放著很多這樣膝蓋高的木箱,幾乎將周圍所有的空間都填滿了,讓她連轉身都覺得十分艱難。
董兵兵索性將這些礙事的箱子統統都收進了空間,好幾十個木箱一消失,車廂里立刻空曠了起來。
列車前方傳過來的槍聲和喊叫聲始終不絕於耳,待在車廂里默默等待的董兵兵坐立難安,現在外面形勢不明,也不知是哪一方占了上風。若最後是紅黨贏了,那自然皆大歡喜,可如若不是,那她豈不就白逃出來了。
董兵兵咬了咬牙,心想要不趁亂偷偷跑掉算了,反正她總有辦法能自己回到上海的。
然而就在這時,外頭突然出現了很多流民的身影,四面八方,往哪跑的都有。原來是有紅黨戰士冒死將所有車廂的鎖破壞,將被禁錮的流民們都放了出來。
見狀,董兵兵心下一喜,她打開廂門站了出來,準備跟著那些流民們一起逃跑。
列車前後都有數量不少的護衛兵持槍把守,而一側的矮坡那邊則是戰火的主力場,槍彈無眼,死於流彈的流民們數量極多,所以大部分人都選擇往另一側被冰雪覆蓋的空曠平原那逃,董兵兵緊隨其後。
雙方交戰的槍聲漸漸微弱了下來,紅黨似乎是要撤退了,遠處有國黨的軍官在得意地叫囂,「全部都給我停下!我們的支援部隊馬上就要到了,你們這些流民若是再跑,統統格殺勿論!」
但是並沒有人理會他的威脅,流民們都跑了出來,裝人的車廂里幾乎全空了,董兵兵也只顧埋頭奔逃著。
然而跑了沒多久,身後卻突然傳來了連續的巨大爆炸聲,某一節車廂里存放著的火器彈藥被不知從哪而來的炮火點燃,它瞬間炸裂開並迅蔓延至整輛列車,空中頓時升騰起一朵巨大的蘑菇雲,像是在彰示著位置。
落在人群最後的董兵兵被強大的氣流掀翻,砸進了一旁結了薄冰的小水溝中,不過也好在因此避開了漫天紛飛的彈片碎殼,沒有對她的身體造成更嚴重的傷害。
董兵兵伏身於冰冷的溝渠里,耳腦有些發懵,但還是顫抖著身子努力地往溝邊攀爬,身上的棉袍經此一遭幾乎已經全濕了,冰冰涼涼地覆蓋在身上,透支著她最後的暖意。
爆炸已過去有一會了,頭頂上卻仍時不時有灰黑色的硝土和煙塵落下,周圍寂寥一片,什麼聲音也無,所有人似乎都死了似的。
說是溝邊,其實就是個陡坡,董兵兵強咬著牙硬是爬了上來,被凍得發紫的雙手逐漸觸摸到堅硬幹燥的土層,她心中一喜,一鼓作氣地探出了頭。
然而映入眼帘的卻是不遠處一雙鋥亮的牛津皮革軍靴,這種造價高昂的鞋子只有國軍里的高級軍官才會穿。
他們的支援部隊來了。
斜趴在坡上的董兵兵苦笑了一聲,她低垂著頭,額角處被水溝里的石頭砸出的鮮傷口仍在汩汩流淌著血液。身體被凍得僵硬,腦袋也有些昏昏沉沉的,緊抓著地皮的手漸漸失了力,她開始下滑……
然而下滑的趨勢很快就被止住了,一雙大手鉗著她的肩窩用力地將她扯抱了起來,下一刻來到地面的董兵兵便落入了一個尤帶著暖意的寬闊懷抱,對方緊緊擁著她,溫熱的下巴貼在她冰涼帶血的額頭上,如珍若寶,失而復得。
日頭漸漸高了起來,又到了董老太太喝藥的時間。
廚娘端著藥碗出了廚房,正好看見董四夫人在教導五小姐董漱雨如何採買家用。
如今老太太生病在床,三小姐又毫無消息,董家的事重由董四夫人接管,地位低下的廚娘一向是牆頭草,風往哪吹往哪倒。
她走上前笑著奉承道:「如今家裡多逢巨變,還多虧了有四夫人您挑大樑,我們這才有了主心骨。」
小意討好的話誰都樂意聽,董四夫人用帕子掩住了翹起的唇角:「你這是給老太太熬的藥吧,快給她送去吧,老太太如今病著,可得好好喝藥才是。」
「哎。」廚娘點點頭,臨走前倒是還想再刷一波好感,「如今喝了這藥,老太太的病似乎好了不少,勉勉強強都能翻身了,想來不日就能大好了,四夫人儘管放寬心。」
「你是說奶奶她能翻身了?」說話的是董漱雨,她皺著眉追問道。
「可不是。」廚娘露出誇張的笑意,「我昨晚上聽得真真的,老太太動靜可不小。」
董四夫人和董漱雨兩人聞言立刻互相對視了一眼,眼中不約而同露出了複雜莫名的意味。
這回廚娘餵藥的時候,董四夫人和董漱雨都站在一旁觀看。
只見董老太太歪歪斜斜地躺在床上,雙眼渾濁又無神,廚娘餵藥的時候她也微微張開嘴喝的,喉管也有明顯的咽動動作。只是沒過一會,藥液就從嘴角一股股流出,仿佛根本沒被咽進肚子。等一碗藥餵完,身上的衣服和底下的鋪蓋也濕了大片,看得實在叫人懷疑的很。
董四夫人緊抿著唇,眼底一片陰晦。
她揮手止住了廚娘想要收拾的動作,不容拒絕地吩咐道:「再叫上幾個人把老太太挪到老太爺的房間裡去吧,那裡光線充足一些,多曬曬陽光許對老太太的病情有好處。」
如今董四夫人當家做主,下人們不敢當面違背忤逆她的話,很快渾身無力的董老太太被廚娘換完乾淨衣服後,又被強制換了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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