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歸心一列又一列地看了過去,在角落的書架錢找到了自己要的書——通史。
他立刻席地而坐,原地翻起了這本書來。
不得不說,這個世界的教材確實厲害,那麼厚的一本通史硬是寫成了一本一百多頁的教科書,周歸心不太認識簡體,但知道周這個字怎麼寫。
他翻得急,一般只看有「周」朝的,可是每一次看過後他難免心沉幾分,是周朝不假,可是此周朝非彼周朝,並不是他所在的大周,裡面描寫的每一個人、每一件事,都與他所在的大周全然不符。
周歸心深吸了一口氣,他不相信,肯定是他哪裡有遺漏了。
恰逢這會兒燈滅了,周歸心整個人都被籠在了黑暗裡,他哆嗦了一下,伸手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調整了一下坐姿,改為盤腿而坐,將書放在膝蓋上,準備舉著手機再仔細看一遍這本書。
手電筒的燈光發出來是慘白色的,書上白紙黑字卻像是周歸心兒時在皇宮見到的道長們繪出來的道符一般,好似有攝人心魄的能力。月光似乎也不憐惜他,從窗戶泄出來一角,卻正正好好停在周歸心所在的地方前。
他身處黑暗,只有自己。
周歸心一開始看簡體還有些費勁,到後來便流暢起來,越是流暢,他越是驚慌。那麼厚的史書,竟真無他的王朝!
周歸心越翻越著急,紙張鋒利,劃破了他的指尖,殷紅的血液滴下來,落到書頁上,看著尤為刺眼。
周歸心的動作隨著指尖刺痛的傳來停了下來,恍惚間,他甚至覺得自己的時間都停止了。倘若真如他所說,他本身就是一個bug的話,那在大周的日子算什麼呢?
他看著落在雪白紙張上的鮮紅血液,沒由來想到一件往事——
他的母后死於寒冬,咳出血的時候窗外正在下大雪。彼時周歸心在她旁邊心驚膽戰地伺候著,卻聽見她虛弱地開口:「皇上……」
周歸心聞言,連忙上前去找她。
余氏便攥著他的手,她的眼皮上好像掛了千斤的東西,連睜開眼都有些費勁,她似乎有些不清醒了,忘了這會兒周歸心已經即位了,喊的名字也錯了:「心心,來年開了春就是你的生辰了,有什麼想要的嗎?」
「兒臣想要母后可以早點康復。」周歸心反握住她的手,儘量讓嗓音平穩一些。
余氏聞言,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容,眼裡卻滑出一顆眼淚來,她說:「……母后怕是撐不到那個時候了。」
「母后!」周歸心聽不得她說這些,著急地開口打斷。
「開開窗吧,」余氏難得睜開渾濁的雙眼,「母后許久沒有聞過外面的空氣了。」
周歸心還記得太醫的囑咐,不願開這扇窗。余氏便求他,握著他的手求他,虛弱蒼老的聲音落入周歸心耳里卻好似刀子在鐵器上劃般刺耳。
「只開一點點好不好?」余氏這般商量,「冬日苦悶,呼吸一下鮮空氣也好,是不是?」
周歸心心軟,便給她開了一絲縫隙,余氏如願呼吸到了一絲外面的空氣,眼角帶了些許笑意,卻咳得更加厲害起來,一滴血落入外面堆積出來的雪上,尤為刺眼。
周歸心雙眼刺痛,連忙關上窗戶,心神大亂,即刻宣了太醫,太醫說沒有大事,身子還像之前那般,只是不要再受冷了。
余氏昏昏欲睡,周歸心卻是自責不已,自此愈發細心地照顧余氏,生怕她有一絲半點的不適。
可是母后還是沒有渡過那個冬天,那個冬天,顯得尤為寒冷。
那滴落在書卷上,沒由來地就讓周歸心想起這件往事來。他愣在原地很久,只盯著那滴血發呆。
倘若他真的是個bug的話,那他母后受的那些病苦又算什麼呢?周歸心閉上了眼,無論怎麼樣,他還是不相信。
他咬了咬牙,定是他看漏了哪裡,他低下頭,準備翻動紙張,手腕卻傳來了一股溫熱的禁錮感。
「皇上。」
很熟悉的呼喚。
第36章生長
周歸心錯愕抬頭,看到了段秩。
「你怎麼來了?」周歸心一時驚訝,也忘了把手抽出來。
段秩將另一隻手裡提的東西遞給周歸心,看著他的眼睛,道:「眼見著秋轉冬了,晚上又冷,皇上也沒吃晚飯,我想著皇上還沒吃過我們這裡的『入秋三件套』,就擅作主張,給您買來了。」
周歸心把目光挪到他手裡的塑膠袋上,才看出來那原是一串糖葫蘆、一袋糖炒栗子還有一個烤地瓜。
周歸心沒什麼胃口,便偏了偏頭:「朕不想吃,你自己吃吧。」
段秩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悉悉索索地搗鼓起來了什麼,周歸心正向繼續看他的書,嘴邊就被遞來了一顆剝好的栗子。
「朕不想吃。」周歸心再次強調道,怎麼段秩今日同福公公一樣,他是不想吃,和不喜歡吃有著很大的區別。
段秩沒有說什麼,只是重把手收了回來,說起了別的事情:「皇上看書怎麼不開燈?」
「朕開了。」周歸心給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機燈光。
段秩站起了身,將那些吃食給他留在了地上,兀自離開了。周歸心攥著紙張的手無意識地收緊,他方才不該給段秩擺臉色的,段秩明明是好心……
下一秒,頭頂的大燈就被打開了。
周歸心眼前猛地恢復光明,還有些不適應,他忙閉上眼睛,眼前似乎還有光線在跳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