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像一个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一样盯着兔娃娃发呆,我的表面看似风平浪静,但我的心里早已掀起了八级大地震。
这是什么意思?我被甩了?我就这样被她给甩了?
我玩过这么多女人,结果到头来却被一个单纯到不行的小女孩给甩了!
她走了,为什么我的心里会这么难受?
原来这就是失恋的感觉。
我魂不守舍地在大街上游荡,手里一直攥着那个脏兮兮的兔娃娃。
她说她讨厌我。她觉得我恶心。她再也不想见到我。
可是她明明说过要永远和我在一起的。
我的心都要被她伤透了。
谈恋爱需要两个人同意,但是分手只需要一个人同意。
我一直以为我可以掌控全局,我可以全盘控制我们关系的走向,可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居然大大超出我的预料。我终于明白,掌控全局的前提是……不要爱上她。
我发现我居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爱上她了,也许我本来就爱她。
我知道阿谭为什么弹钢琴很好听了,我编了一个冷笑话给自己——因为她是一个黑白分明的人。
而我不是,我是一个灰色的人,我做事从不管正义与否,我只为了让自己开心。
我回了家,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头。我又生气,又委屈。我是一个泄气的皮球,四片羟考酮也没让我振作起来。
我的手机响了,可惜不是阿谭打来的。是另一个手机,是我的一个老顾客,一个拜托我给他送货的吸毒者。四分之一克海洛因。
在我去的路上他不停地打电话催我,出发了吗,到哪了,还有多久能到。
就在我离约定好的目的地还有几十米的时候,这个傻逼又给我打电话,在这一刻,我突然改变了主意。
我接了电话,告诉他,抱歉,我临时有事,没法去了。
他说,我操你妈。
那天傍晚,我第一次尝试了海洛因。
我去了茉莉曾经带我去的秘密天台,我带着朝圣的心情推开洞口的旧木门,钻进了这个静谧的世外桃源。这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禁地,此刻不会有任何人和任何事来打扰我。人生中第一次与海洛因的亲密接触充满了仪式感。
又是一个落日时分,破旧的平台被一片金光笼罩,我手里紧紧攥着那一小包被锡纸包裹的四分之一克海洛因,以一种视死如归的决心坐在墙角。
晚霞映衬在银色的锡纸上,此刻它比钻石还要夺目。
我缓缓把它打开,轻轻用手把它搓成一个小条,就像中午的可卡因那样。
多亏我是个毒贩,对那些五花八门的吸食方法了如指掌。
卷烟、烫吸、肌肉、静脉、动脉……
我打算烫吸,因为我没有镊子,没法把香烟里的烟丝夹出来。
我用五元钱纸币卷成一个纸吸管,对准自己的鼻孔,再把那一片锡纸小心翼翼地驾在我的膝盖中间,从下方用打火机慢慢烤制。
锡纸上方飘起一股带着强烈酸味的青烟,金灿灿的夕阳透过它,就像是镶嵌了碎金箔的银飘带。
我的鼻孔对准纸卷,让纸卷追逐那缕银丝。
可千万别被风给吹走了!快到我的鼻腔里来吧!
如果我待会吐出来了,这就是上天对我的劝诫,是让我迷途知返的良药。据我的了解,百分之七八十的人第一次吸海洛因都会大吐特吐。在我看来,第一次吸毒吸吐的人,上辈子绝对经常积德行善,这是老天爷给你的福报,让你对毒品产生心理阴影,他给你一次让你后悔的机会。
可我成了那个最不幸的幸运儿,我没有反胃、没有头晕、没有恶心。我知道为什么。
是阿片受体,我的身体里有阿片受体。
我的身体里在一年前就种下了阿片种子,它已经悄悄发芽了。
不同的毒品就是不同类型的种子,第一次吸毒难受的过程,就是你的身体在与它抗争的过程,不论你吐还是不吐,「受体」都会在你的身体里埋伏一辈子,你的身体已经开始与毒品「妥协」了。
如果你停止吸毒,它就会一动不动;如果你开始复吸,它就会肆意生长。即使你戒了毒,它也不会像屎尿一样排出,它就是你的身体里和普通人相比多出来的一个器官。
也就是说,这个后悔的机会不是人人都有,就算有,也是一生只有一次,只可惜这个在鬼门关踩一脚再赶快跳回来的机会,已经被我在去年给用掉了。那天我吃了两片曲马多,结果吐出了隔夜饭。
鸦片与吗啡在我心门里种下的种子,就像洗不掉的纹身。
最开始的一分钟,我一点感觉都没有,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然后……
我的皮肤突然奇痒无比,咽喉烫得快要自燃,浑身的血液都烧到了燃点,咕噜咕噜地冒泡泡,我的肺部好像盘踞了一条巨龙,它飞到哪里,哪里就会像放鞭炮一样噼里啪啦地乱响,巨龙不仅会腾云驾雾,它还能潜水,它弓起自己的爪子,抖了抖身上泛着青光的龙鳞,纵身往海里那么一跃,我的身体马上掀起了千层巨浪,那些浪花刷洗着我的每一个器官,连我的骨缝都被无死角地清洗了一遍。
你洗过自己的骨头吗?
平常人洗澡也就洗洗头,洗洗身体,但我今天把自己的骨头、血液、脂肪、内脏……我全都给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