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心,我好像真的是个变|态。”
我喜欢师尊裴元心搂着酒瓶由着他踢,半晌才止了笑,忽然正经起来:“为什么你会觉得这是你的错?”
“我是成年人。”
顾月时认真地答道,“对小孩子生出那种想法,本就不该。”
“你呀。”
裴元心叹气,“有时候挺聪明,有时候又挺笨,让我说你什么好。”
他把酒瓶丢到一边,语重心长的说:“月时,你不必对自己如此苛刻。”
“不要每次一出事就急着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你也试着理直气壮的把错处推倒别人身上。”
顾月时扭头看他,裴元心又是一声长叹,和他一起并肩而坐,看着远方云烟缭绕绵延远去的山峦,轻声又道:“知道当初我为什么非要把巫麟送到你身边吗?”
“我一见他的那一刻就知道,你会收下的。”
顾月时瞪大眼睛。“你不觉得他其实还挺讨人喜欢?”
裴元心又笑了,单手撑着下巴看他,“有些事,顺其自然。”
“你也看出来了吧,巫麟来历不简单。”
顾月时点头:“是。”
“那会儿我在野外看到他,就想到了我小时候。”
裴元心百无聊赖的把玩着衣襟,似是陷入了回忆。“赤蛇一族覆灭,我侥幸逃过一劫,有家却不能回,不敢去人多的地方,只能躲在村子外偷人家的鸡鸭过活。”
“倘若不是师尊恰好路过将我擒拿,又怜我孤苦无依收留,我现在说不定早被人扒了蛇皮拿去下酒了。”
顾月时默默地听他絮叨,裴元心是妖这件事在点星宗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在这个世界,一切看似寻常,但有些立场却又很分明。自古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修真界存在着各种各样的种族,人、鬼、妖,甚至还有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魔族,彼此互相戒备又互相提防,人与妖之间的矛盾仇怨更是几千年化解不开,人杀妖妖吃人,算起来都是一笔烂账,扯都扯不清。就像裴元心的族人,几百年前就在一次人类的围剿中灭族,死于贪婪的修真者之手,他不得已只能龟缩在这小小的雾苍山,守着那点家当过活。“我一直很后悔,当时要是没有告白就好了。”
裴元心眼角有泪,他像是喝多了,又像没喝多,说起话来语无伦次,就和以往一样开始车轱辘话来回说,“他本来就要飞升,假如不是我在鹤光洞那一晚同他说了那些话,让他心神大乱雷劫提前,也不至于毫无防备的陨落。”
顾月时每每听他这么说,总要安慰两句,青阳师尊是他在这个世上最敬重的人,裴元心因身在局中许多事想不清,可他和牧云巳却看得分明。他不觉得师尊会因为裴元心的表白而混乱到避不开那道天雷,从他一个外人角度看,师尊尽管冷心冷情,可在这世上如果还能有谁能令他心生留恋,那一定是裴元心。
就连牧云巳都承认,师尊对裴元心不是全然无情的。既然不是无情,又怎么会因此而心神大乱?顾月时始终想不通这一点,那时他才刚刚金丹没多久,只记得那天深夜师尊忽然性情大变,双红赤红披头散发提着剑四处乱砍,还将赶来的牧云巳和裴元心重伤,已然是入魔前兆。他当时根本不足以与之一战,可眼看师尊就要砍到自己,绝境之下提剑反抗,以为螳臂当车,可冥冥中他不该绝,竟以区区金丹挡了下来。虽然那一剑或许侥幸,第二剑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可紧接而来的雷劫却让所有人大吃一惊。他亲眼看着心智大乱的师尊被困在雷劫中活活劈死,耳边充斥着裴元心撕心裂肺的吼声,要不是陆向岚死死地抱着他的腿,他可能就跟着师尊一起死了。包括当时在鹤光洞的其他修士,他们所有人都见证了青阳的陨落。多年后的今日,顾月时想来仍然对那次的劫难心有余悸,修□□看似平和,其实处处危机,一旦渡劫不成,几百年的修炼或许就毁于一旦,世间最残酷的事莫过于此。他后来想过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心中始终存有疑虑,裴元心整日酗酒自责不肯放过自己,顾月时却没那么多的心理负担,看待事物更客观。””
为什么从来冷静自持的师尊会忽然性情大变?当真是因为裴元心的表白?还是说,那晚其实还发生了他们都不知道的事?这个答案或许只有已经殒身的青阳能回答,可他已经在九道天雷之下魂飞魄散,永远没有开口的可能了。裴元心喝了会酒,醉醺醺的站起来,“你别想那么多,把那些破规矩丢一边,别学师尊想不开。”
说罢,他提溜着酒瓶顺着来时路往回走,脚步踉跄三步一跌,全没一点骨气。走到半山腰,他瞧见了巫麟。巫麟问他:“顾月时在山上吗?”
裴元心倚着松木抱胸居高临下看他,眼底有些冷意:“小子,我把你带回来,是同情,你可别不识好歹。”
巫麟抿唇,“要你管!”
“怎么不要我管?”
裴元心冷笑,“顾月时是我师弟,你是我半路捡来的便宜师侄,我管不得,谁管得?”
“你们魔族是个什么性子我管不着,但你若是再对他用卑劣手段,别怪我赶你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