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前给自己预定了故宫的门票,一大早起床后就背着相机出了门。
北方的冬天几乎看不见什么绿色,不像周安吉的家乡,即使是在冬季,常绿阔叶林也会展现出一片良好的生长态势。
雪后的故宫常有游客前来拍照,尤其是像今天这样大雪初霁后的天气,深红的院墙被浅金色的阳光照得明亮,薄薄软软的一层白雪覆盖在砖瓦上。
故宫里的每一块石头都跳动着古老而厚重的历史脉搏。
周安吉虽然在北京呆了快七年了,但由于心里一直装着那点“不喜欢北京”
的偏见,所以很少主动去探索过这座城市的美。
可能因为是除夕节,这天上午故宫里的游客不多。
周安吉拿着相机在里面足足逛了一上午,拍了上百张照片。
从故宫出来后,他又步行到了附近的北海公园。
公园很大,周安吉走了一上午脚有些酸,于是随便找了个临湖的位置,迎着冬日里没什么温度的阳光,在一棵柳树下坐了下来。
湖岸边的风吹得有些冷,周安吉把自己的羽绒服拉链拉到了最上面一格,堪堪遮住了脖子。
但早上出门前忘了系围巾,带着冰雪温度的冷风还是可以轻而易举地灌进来。
周安吉望着眼前的景色,湖面还没完全被冻住,清澈湛蓝,波光粼粼,偶尔还有几只鸭子从他面前游过。
他盯着湖面上某个闪烁的点,忽然出了神。
苏和额乐以前在北京上学的时候,有没有来过这里?他想。
有那么一刻,周安吉居然很迷恋现在这种“冷”
。
冷空气让他的思绪也跟着变得清澈,这一天假期在放下了学业上的许多困扰之后,脑袋里腾出来的空隙就情不自禁地开始想念在内蒙古的种种。
他和苏和额乐在草原上相遇的那晚同样也像这么冷,连冲锋衣都抵挡不住的冷。
还有他们一起被困在矿洞的那天下午,周安吉现在回想起来,甚至不记得当时有多痛或者有多怕,只记得矿洞深处也很冷。
所以他一直紧紧捂着苏和额乐的手。
还有他在苏和额乐病房外生生熬过的那个夜晚,也冷得他要把自己一整个蜷缩起来。
可他去内蒙古的时候明明是夏天,是明媚又亮堂的七月,怎么到头来脑袋里留下的全都是冷色的记忆?
周安吉想不明白,就只好任自己继续贪恋面前这一阵来自于遥远西伯利亚的冷风。
这天他在北海公园坐了一下午,发了好一阵的呆,而后又把相机打开,将上午拍的照片删删减减。
留下了一些自己满意的存起来,打算晚上回学校后再导进手机里,发给苏和额乐看。
相机再往前翻,又不出意外地看到了那些他在草原上拍摄的东西。
白马、小羊、飞鸟、没边又没顶的茵茵草场、湛蓝的天和浅白的云……
以及无数场景之下的阿乐。
从内蒙古回来后,相机里的照片他一张都没舍得删,就算是那些因为手抖拍得模糊不清的,周安吉看到后也能立刻想起当时是个什么样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