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哭够了后,才慢慢地抬起头,看见苏和额乐的侧脸抵在自己的视线上方,朝自己看过来。
眼神还是如同平时一样的虔诚和悲悯。
而自己脸上还挂着没干透的泪珠。
周安吉甚至怀疑,苏和额乐的这副眼神是不是可以不加练习的,从天生就如此。
他可以对草原上的每一只小羊、每一棵小草都抱有同样的哀伤与同情。
而羊和草尚且没办法感知到的更深层次的情感来源,周安吉在此时此刻也有了一些细微的觉察。
他听见苏和额乐说:“哭一会儿吧,阿吉,就当是今天的阳光太刺眼了。”
周安吉从小到大就不爱哭鼻子。
因为他想拼尽全力地向周围的大人们证明,他是个很坚强勇敢的男孩子。
所以就算到了某些很难捱的时刻,他也会逼自己硬生生地挺过来。
因此,不用瞻前顾后地释放情绪,尤其是悲伤情绪,在他这里变成了一件异常难为情的事。
他抬着红红的眼圈儿去望轻轻搂着他的苏和额乐。
见他已经收住了泪水:“哭够了吗?”
,苏和额乐问道。
周安吉眨着眼反应了几秒,也没答话。
“没事儿,想留着下次哭也行。”
他听见苏和额乐说。
周安吉被逗笑了,噙着一双泪眼问:“下次是什么时候?我已经没有任何故事了。”
苏和额乐也跟着他扬起了一点嘴角:“任何你想哭的时候都可以,不管是高兴地哭,还是难过地哭。”
“你不会还要说什么,‘我的肩膀借给你用’这样肉麻的话吧。”
周安吉哭过后的声音哑哑的,此时正安安稳稳地窝在对方肩膀上,口头却止不住恃宠生骄。
苏和额乐知道对方已经从这股庞大的悲伤里缓过来了,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肩窝上这颗毛绒绒的脑袋:“如果你想的话。”
紧接着又道:“不过我的这身蒙古袍上全是你的鼻涕,等会儿回家后你得给我洗干净。”
周安吉抬起头狡辩:“不是鼻涕,是眼泪。”
苏和额乐扯着唇角笑得更厉害了:“不管是什么,反正你不准抵赖。”
安静了片刻,周安吉又试探性地问:“阿乐,你等会儿还带我回蒙古包吗?”
“不然你想去镇上住你订那个破破烂烂的旅店吗?”
他摇了摇头,发丝扫在蒙古袍的绒面上,沙沙作响。
“我会在这里呆到夏季转场结束,你如果不嫌弃的话,就留下来和我作伴。”
“反正你吃得不多,比小羊吃得还少。”
绝对可爱
周安吉不知道蒙古族的夏季转场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阿乐也没有给这份陪伴定一个十分确切的时间点。
不过周安吉不在乎,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和阿乐待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是用他前二十几年的痛苦经历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