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看向深不见底的暗道,说:“殿下,这里面可能有菲娘子的其他线索。”
“嗯。去看看。”
两人走了不知多久,前方才出现了点点红光,钻出暗道时,已是日暮。落日西垂,花草斑斓的颜色在夕阳下纠缠厮杀,明晃晃地直窜到天边,犹如绣女细织的绫罗绸缎。
只是一路上再无其他线索。
崔珩取出一枚烟花点燃。天幕中浮出了玄黑色的“晋”
字。不过一会,鸟群从茂密的丛林中跃起,腾空,四下奔散。有人在靠近这边。
“殿下,卫统领来得倒挺快。”
崔珩看了一会,才道:“不一定是他们。”
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忽地抓住她的手腕,“是刺客……走这边。”
山径下倾,两旁的草木飞速地倒退,化作模糊的绿色余影。
裴昭看向他的手,漂亮白皙的手背上青筋绷起,好像在怕一不留神就再也抓不住自己。于是鼓起勇气道:“殿下对王长史的敌意,是因为我,还是因为莺尾根?”
风声太急,说话的声音又太小,他没有听到。
下一刻,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响起,裴昭被猛地甩到身后。
身形瘦削的男子手握软剑,站在两人的对面。
男子的长相裴昭很是眼熟——和易容成陈斯正的刺客是同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那日的刺客叫董世晤,是个宦官,但许多年前被驱逐出宫,董世晤有个同胞弟弟,叫做董世临,想必便是眼前这人。
“殿下还不认得奴才吧。奴才是——”
“董公公,既是奴才,怎么还不行礼。”
崔珩平静地打断,另一只手搭在腰间的佩剑上。
董世临霎时愠怒,软剑如流星般刺出,惊风急雨般的剑风擦过裴昭的侧脸,带来隐隐的刺痛。
崔珩的鬓角和眉眼处皆沁出冷汗,他虽在军中数年,但近身刺杀比不得专业的刺客,又需护着人,自然落了下乘。十招过后,董世临看出他的弱点即是他护着的年轻娘子,冷笑着变化了招式。接着的一剑与前面全然不同,毫无惊天动地之势,却奇快无比,刺到半路,忽然变换了方向,裴昭只觉得眼前剑光闪烁,化作白茫茫一片。
温热的血溅在脸上,又流淌到颈间,但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
裴昭立刻意识到脸上是谁的血,骤然变了神色。
“崔韫晖!”
随着毕毕剥剥的爆裂声,白烟腾起,两人直直地从径边的陡坡滚下去。
不知为何,董世临竟没有追上来。
他们滚到溪边时才停下。
崔珩脸色惨白,原本淡色的薄唇却鲜红非常。腰间一道三寸长的口子,不断沁出血迹。
裴昭连忙扶着他靠在树边。
“裴小姐……”
他低低呼唤了一声。
“嗯,我在。”
裴昭解开他腰间的玉带,又把中衣向上推起,在看到鲜血淋漓的伤口时,指尖忍不住颤抖起来,便朝虎口咬了一下,逼迫自己冷静。接着,一手按住伤口,一手将药饼碾碎,轻轻涂在上面。崔珩闷哼一声,但什么也没说。
“殿下,痛得话就叫出来,没关系的。”
“……裴小姐,继续。”
他咬住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