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回来,家里会帮你脱罪。”
或许是为了掩饰志得意满,弗莱的双眼微眯,“你有一小时的考虑时间。”
门外的警监等了太久,几次想伸手拉开门瞧上一眼,到最后又畏缩地收回来。
可能是弗莱的姓氏,也可能是他回身前那个告诫的眼神,让警监本能地怯于违抗他所下达的指令。
他稍加犹豫,迈步走向楼层尽头的咖啡机。
途经法医办公室,与匆匆出来的霍恩警探打了个照面。
霍恩略微侧身,示意警监先行通过。
眼见四下无人,霍恩闪身进了洗手间。推开每一扇隔门探查一番,他回到盥洗台前,注视着镜中自己已颇具老态的脸。
死气沉沉,黯淡无光,仿佛被抽干了全部精神的力量。
镜面满是散碎干涸的水点,犹如皮肤上陈旧的斑块。
“我查到了露西的死亡时间。”
他对着手机说,用的是办案时平铺直叙的口吻,“是上周五深夜十点至周六凌晨四点之间。”
电话那头,先是很长一段时间听不到声音。
然后朱诺慢慢说:
“谢谢你告诉我。”
她又问,“为什么?”
“我知道是弗莱做的。”
霍恩警官闭了闭眼,镜子里的他一动不动,双目被帽檐的投影全然遮挡,“……菲恩菲尼克斯。我记得他。”
“那时候他还只有那么小……在马路中间拦下我的巡逻车,满身是血,告诉我他要报警。”
霍恩道。
“我把他送回了菲尼克斯家。弗莱出来迎接他,他还抓着我的衣角……”
霍恩道。
朱诺在聆听。
他的话里有什么触动了她,让身体也开始疼痛。
“还有多少像菲恩一样的受害者?”
她问。
还有多少受害者曾辗转找到霍恩,相信他能提供庇佑和安全?
还有多少受害者就此失去希望,像菲恩一样?
“我亲手把他推了出去。”
霍恩哑声道,“是我辜负了他。我辜负了他们所有人。”
他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哽咽。
“我也辜负了我自己的女儿……”
“听着,警探。”
朱诺深吸一口气,“还来得及,只要你能……”
明知道她看不见,霍恩还是摆了摆手。
藏污纳垢的镜子里,他对自己摇起头。
“检察官死了。凤凰城还有谁会起诉菲尼克斯?”
他疲倦地说,“来不及了,朱诺。来不及了。”
霍恩挂断电话。
他撑着盥洗台,掬一捧冷水洗了把脸。思维淤积的污垢也被濯除,头脑愈发清醒。他注视一颗水珠滑进领口,颈间后知后觉感到一条凉腻,顺着胸口的弧廓往下延展。
他回身走入空隔间,反手锁上门。
粗硬的呢子外套一把掀开,他取出从鉴证科偷来的密封袋。
领带还黏着干水泥灰白的粉渍,贴着待检验标签,罩在密封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