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清心修煉多年,如此神仙般的人物怎可能仍對酒色有俗念!正當寧歸蘿胡思亂想時,又聽自家大師姐輕輕笑了一聲,道:「我們走吧,在附近再探查一番,待入夜再來。」
那熟稔的感覺轉瞬即逝,司羨檀再想捕捉也是徒勞。她仰頭望著歌樓,視線逐一掃過扇扇窗戶,心下生出幾分想法。
就在司羨檀轉身離開的同時,她們頭頂的歌樓之上,一張與她容貌如出一轍的臉貼在了最頂層閣樓的小窗上。
司照檀聽著門外拾級而來的低沉腳步聲與詭異的低笑聲,在心底暗暗罵了幾句,轉而拾起了身旁不離身的長劍——天知道她不擅近戰,已經有許久不曾用劍了!
似乎探查到司照檀煩雜的心思,一直靠在牆邊不動的人形傀儡勉力站了起來,僵硬地走了幾步,勉力擋在了司照檀身前。
*
佛堂內光線暗沉,只有一個年歲不大的小丫鬟正在擦拭佛像金身。
聽見身後有腳步傳來,她被嚇得瑟縮了一下,手中的濕帕子也掉到了地上。景應願抬頭望去——顧家顯然不缺銀子,這尊被供奉的佛像足有三人高,在香霧繚繞中面容顯得有些晦暗不明,平添幾分神秘。
走在前邊的柳姒衣替小丫鬟拾起帕子,笑著三言兩語將她打發走了。奇怪的是,小丫鬟接過帕子後,神情卻有幾分猶豫。她掀起眼皮飛快地掃了一眼身前的這三個人,飛也似地轉身離開了。
佛像面孔看不清,景應願便將視線挪到了佛像底下坐著的蓮花上。這蓮花座顯然不同於尋常她見過的那些莊重,反而密密麻麻地簇擁在一起。這些蓮花上猶帶露水,相互擠壓,大肆盛開,細看甚至有幾分莫名的邪性。
通常的佛像座下即使有蓮花,也是一整朵作為坐墊的王蓮。而這尊佛像下的蓮花數朵攀附在一塊,像極力伸展的人手,亦有些像——
聯想到這,景應願的神色帶上了幾分冷意。
謝辭昭低聲道:「這佛像邪門,並不像四海十三州凡間所供奉。」
她捏了個手訣,吹散了籠蓋在佛像上半身的香霧。撥開香霧,她們向上看去,原來佛像的手中亦捏著一支顯得頗有些纖柔的蓮花。她們對上它那雙鵰刻得栩栩如生的眼睛,不由得往後退了半步。
比起外面供奉的那些金剛怒目的羅漢像或是慈眉善目的佛像,這尊佛像的面容似笑非笑,眼中非但沒有慈悲瞭然,反而是一種莫名睥睨輕蔑的神色……
仿佛眾生都是它足下螻蟻,可隨意捏碎或把玩。
柳姒衣搓了搓手肘,暗罵一聲,道:「我總算知道方才那小丫鬟為什麼跑那麼快了。」
景應願與謝辭昭沒有說話,但神色隱隱透出幾分認同。跟這樣一尊詭異的佛像金身呆在一塊,換做是誰都不會舒服。
與它的眼睛對視幾瞬,景應願便移開了目光,這的確不像是尋常人家所供奉的東西。她前世在西江小樓借閱過的書籍不知凡幾,此時在腦海中極力回想,終於也回想起了些許蛛絲馬跡。
「此物或許是第十二州,毗鄰桃花海的毗密迦宗聖體。」
第o15章歌樓邪祟
聽見這個名字,謝辭昭與柳姒衣皆是神色一凜。
謝辭昭蹙眉問道:「毗密迦宗遠在十二州,早已隱沒千年,小師妹是從何處得知的?」她說罷,思及毗密迦宗離十三州魔土似乎頗近,一時間仿佛明白了什麼,噤聲不言了。
景應願看她神色,知道她仍深陷在自己的魔族身份中無法自拔,有幾分好笑道:「我讀書多,偶然從秘卷中讀到的。」
她臉上平靜,心卻不可抑制地沉了下去。這尊毗密迦宗聖體本不該出現在第七州人間的尋常宅子裡,再想到城內陡生的邪祟,很難不將二者結合起來陰謀論一番。
柳姒衣抱著手冷眼掃了眼聖體。她早聽聞過毗密迦宗以人為祭的荒唐功法,此時見到這尊被凡人供奉的聖像,只覺得想做嘔,更想直接抽刀出來一刀劈了這座金身。
謝辭昭沉吟一瞬,道:「此事重大,需儘快向師尊稟報。我們不宜在此處待太長時間,接下來戰決,儘快除去邪祟,將人帶回學宮。」
三人往外走去,此刻再看那散發著腥氣的白色蓮池,心下都有幾分噁心。若方才只是三分猜疑,此刻景應願便有了九成篤定。她攔住冷著臉想劈開蓮池的柳姒衣:「師姐,此時直接劈開怕是要引起百姓恐慌,我們夜間再過來。」
柳姒衣收了刀,臉上還帶著幾分嫌惡:「那我們此刻做什麼?」
景應願提步往院外走去,微微一笑:「不是還有個不知困在何處的人麼,二師姐不要靈石了?」
「要!」柳姒衣搓搓手,小尾巴一樣黏在景應願身邊,「小師妹知道她在哪了?」
謝辭昭照例跟在師妹們身後。不知何時,她身後重背起的那柄古刀變得黑沉如水,微微顫動,像是有些興奮。她望著小師妹修長的背影,刀柄顫動得更加厲害了。
她在心裡嘆了口氣,頭一次覺得自己出靈賞令沒派上多少用場。
有時候小師妹太能幹,於暗暗想展現自己的大師姐而言,也不是一件好事啊。
*
司照檀握劍在手,雙眸凌厲望向不斷發出竊竊嬉笑聲的門口,儼然一副全然防備的姿態。
夜幕將降,歌樓內的嬉笑聲繞樑不絕,比方才要更盛。在這些紛雜的笑與打鬧聲中,誰也沒有察覺到,有一道拖沓的腳步混雜在其中拾級而上,似乎是走得累了,偶爾還發出一兩聲夾著詭異吞咽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