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颜只是领悟地点点头,并有些感叹道,“原来你这太子也并不是那么好当的啊,连这种麻烦的监工活儿都得亲自来做。”
“平常的琐事倒也罢,但这些财宝要用于前线,作为此次灭魏战争的军资,兹事体大,为了国家一统,容不得丝毫懈怠马虎。”
他摇摇头,只是又有些沉重地对她解释道,“毕竟这笔钱事关伐魏大业的胜败,若是因为一己私欲,进了文武官员的腰包,一层层盘剥下来,怕是剩不了多少,严重了可是会直接影响到前线战况的,这战争争得不是纯粹的输赢,而是千千万万条的人命,而作为东宫太子,在受人仰慕的同时,更是如履簿冰,战战兢兢,因为你脚下踩着无数人的肩膀,稍有不慎,便会从高处狠狠摔下来,死无葬身之地……那些支撑你的人,往往也会是暗地里颠覆你的始作俑者,尤其是身边最亲近的人,父子,兄弟,妻女?呵,皆有可能。”
他的眸里竟有一抹近乎自嘲的悲凉,或许是因为她平凡的身份,也使他一时卸下了防备,不禁继续目光伤情地讲给她道,“世人皆羡东宫太子,却不知这太子却是最难当的,因为在这条通往权利顶峰的道路上,确立的皇储也就意味着会成为众矢之的,上是父子君臣,下有兄弟百官,另外后宫外戚,都可化为明枪暗箭,令人防不胜防,古往今来,又有多少储君未顺利登上至高的宝座,便已是身异处?那些想要做皇帝的人,便都可能会是太子的敌人,在平衡各种交错复杂的利益同时,身边最重要的亲情往往也会最先消磨殆尽,那些想要置你于死地的,往往正是自己的父亲,兄弟,儿子……太子不能昏庸,也不能太出类拔萃,因为贤能会遭人忌惮,令原本信任你的人产生恐惧,也会令人嫉恨,生出取而代之的想法,毕竟一个母亲早亡,又病弱无子的皇子,又凭什么能够成为皇储,日后君临天下?……比皇帝更难做的,是太子。有时候孤回想这些年一步步走来的经历,也感觉就像是一场梦般,当真是触目惊心。”
“太子殿下你……原来也没有母亲吗?”
她只是又询问他道,小心翼翼的目光里,不禁又生出些许怜悯。
“……嗯。”
他停顿片刻,才只又目光幽凉地点头,轻应了一声。
“孤的母亲,是当年先皇为父皇千挑万选的太子妃,出身高贵,据说容貌也十分美丽,性情温良贤淑,只可惜……”
他似是不愿细说当年那段旧事,只用不露情绪的声音轻描淡写道,“母妃身体不好,在生下我后便去世了,那时候父皇还是太子,所以母亲到死也不过就是个前太子妃,在父皇登基后,也未追封母亲为皇后,只是立了我为太子,所以后位至今依然悬空,玉容的母亲生前十分得父皇宠爱,但也只是做到了昭仪,与后位仅仅一步之遥。”
说罢他不禁又叹了口气道,“因为母亲的缘故,所以我从小身体也不好,太医们也束手无策。”
他还没有子嗣,也不知自己这副残破不堪的身体,到底还能支撑多久。
“难怪看你脸色不好,原来竟是这样。”
原来外表完美的他,竟也有这么一段悲伤的过去,所谓的天之骄子,要不过是伪装强撑的坚强。
对于眼前这个忧郁温柔的男人,阿颜不禁怜惜道,“我也自幼就没了母亲,而且因为贫困,还经常忍饥挨饿,所以对于你病弱的痛楚,虽不能感同身受,但也还是能够想象到长久以来你该是有多么的痛苦。”
联想到自己这些年来颠沛流离的悲惨境遇,她更感叹世态炎凉,造化弄人,又对他产生了同病相怜的宿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