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程克青点头,女子解释道:“难怪你不知道,咱么昶州这乾河每逢冬月初一便会在此处放牡丹花灯许愿,纪念成蹊将军的生辰。”
“大舆似乎只有此地才有这种风俗吧?”
女子笑道:“当年北澶来犯,成蹊将军在乾河歃血立誓,与昶州子民死守城门背水一战,胜利的那日正是成蹊将军的生辰,此后的每年冬月初一,大家便在这里纪念成蹊将军,这一日在乾河上许的愿也很容易成真哦!”
说着女子拿起两盏纸灯递给程克青,“你也下去放两盏吧,为了成蹊将军。”
程克青接过纸灯,心里五味杂陈。谁能知道百战百胜,攻无不克的李成蹊最终不是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也不是旧疾复发不治身亡,而是死于圣上亲赐的毒酒?
她下到河边俯身将点燃的纸灯轻置于河上,桥上的女子高声道:“别忘了许愿!心诚则灵!”
谢耘看程克青眼眸哀愁,他心下明白,柔声道:“祝他安息吧。”
程克青点点头,闭上眼睛轻声道:“大将军,祝您泉下安息。”
一盏纸灯晃晃悠悠漂走,居然荡过了湍急的水势,满载星河一路漂去了。
谢耘提醒道:“还有一盏,许什么呢?”
许什么呢?若是以前,她一定不假思索地许愿早日救出师父,亦或是早日取得灵津玉砂丹恢复功力。
但今日她心口十分憋闷,好似压在五指山下不得翻身的沉闷。或许,任谁也无法接受,一夕之间成了人人喊打的叛国狗贼吧?
程克青盯着纸灯,许久,才小声道:“祝我生辰快乐吧。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生辰是哪一日,但师父说她是在冬月初一捡到我的,那便权当是我的生辰了。”
认识程克青以来,谢耘总觉得哪怕是泰山压顶她也能乐呵呵地接住,同别人打趣此山太沉。但此刻的程克青像是褪去了一层坚实的外壳,露出不堪一击的真心。
谢耘未多想,伸出手掌捂住程克青的脸,将她的头埋进自己的胸口。
“想哭就哭吧。”
指间的睫毛扑扇扑扇,谢耘觉得自己的掌心似乎紧紧攥着一只生机勃勃的蛾子在手里扑棱。那是一只迷途的飞蛾,在人生的分岔路口艰难的抉择。
许久,胸口传来一声沉闷的声音,“我才不哭呢!”
程克青别开谢耘的手,笑眯眯道:“你说,留一只鸡回去给敏敏吃好不好?”
方才的脆弱,彷佛只是一瞬间的错觉,她又变成了那个没心没肺的程克青。她的半边身子靠在谢耘的肩上,谢耘不动声色地挪了一点距离,本意是想让程克青能自己坐好了,没想到他挪动一寸,程克青像个无根的蒲柳紧挨着靠过来。
“回去长途跋涉,你是想吃死敏敏么?”
“也对啊,那有什么好东西捎回去给敏敏呢?”
程克青望着长河的点点灯火发起了愁。
“程克青。”
“嗯?”
谢耘默了一会,肃声道:“你要回去么?”
见程克青不接话怔怔望着远处,他继而细语道:“入谷难,出谷更难,你还要回去么?鱼渊谷的产业遍布天下,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帮你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