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那两声巨响响起的同一时间,希音只觉得眼前一花,原本还站在自己身边的追命好像一瞬间凭空消失,而后几乎是毫无停顿地直接出现在了周白宇和蓝元山的身边,蹬腿直踢那两柄长刀——
腿本是血肉之躯,踢在刀刃之上,竟发出了“当当”
的两声闷响——赫然是与金属相撞声一般无二!
追命的轻功虽是已然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然而那两柄刀离周白宇和蓝元山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那两人的所有注意力又全都放在这一场对决之上,猝不及防之下到底还是着了道——追命两腿踢在长刀之上,立时就将刀势踹得偏离,刀刃砍在他的腿上,竟是在同一时间向外反卷豁了口、再不复锋锐,斜斜擦过周、蓝二人的小腿,带出一道浅浅的血痕,终于“哐当”
两声,摔在了地上。
而追命那一双被刀刃生生砍中的双腿,竟是毫发无损!
霍银仙和白欣如立时低呼一声,向着各自的丈夫和未婚夫奔了过去。
追命喝了口酒,抬起头来看向远处——四道人影正笔直地站在那里,眼底一片沉暗。
希音抿了抿唇,看了那四人一眼,轻声道:“我方才听见他们密谋——要对四大家下手,取而代之。”
在场众人立时神色一凛,齐刷刷地转头,目光直直地射向站在那头的四人,随即却又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露出了满脸难以置信的神色——
东堡总管叶朱颜、幽州名捕敖近铁、落魄秀才奚九娘、丐帮幽州分舵舵主司徒不。
——这四人,全都是幽州一带响当当的人物,也全都在刚才……和众人把酒言欢!
奚九娘似乎是被众人的视线看得有些心虚,忍不住后退了半步,敖近铁回过头瞪了他一眼,却是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不错,小道姑刚才听到说话的人就是我们!追命三爷这一双腿果然是名不虚传——那两柄刀本来是为你准备的,没想到到了你追命老兄跟前,居然和一堆废铜烂铁没什么两样!佩服,佩服!”
四人的计划本来很周详,若按照预计的那样,此刻武林四大家应该已是斗得你死我活,他们正好渔翁得利,所要对付的,也就只有一个追命而已,所以他就设下了那两柄长刀——先废去追命一双腿,四大名捕里的老三也不过就是一个废人了!
只可惜……事情的发展不知为什么竟完全脱离了预计,四大家完好无损不说,他们的谈话竟也被人听到——他追来的一路上本是想抢先将偷听的那人灭口,谁知那小道姑看着稚嫩,轻功却是出乎意料地高明,在看见她顺利回到这里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四大家完好无损,还有追命坐镇一旁,他们只有四人,哪里还有翻盘的机会?但他还是发动了机关——反正都是要死了,若能多拉上两个垫背的,岂不更好?
只可惜……还是被追命破坏了——追命!又是追命!
敖近铁咬牙,像是终于破釜沉舟了一般,“铮”
地拔出了兵刃,带着其他三人猛地扑了过去!
……
这一战的结局早已注定,没有任何意外——四人大概也是早就知道难逃一劫,被众人缚住的时候,竟也是一派坦然,并无恐惧之色。
追命沉默了一会儿,心中到底还是有些不忍,长长地叹了口气:“你们这又是为了什么?”
他们,本也都是江湖上——至少是幽州一带交口称赞的英雄豪杰,又何苦做出这样的勾当来?
“为了什么?”
敖近铁冷笑了一声——这四人之中,很显然都是以他为首的,而先前希音最先认出来的那个低沉的嗓音也是属于他的,“难道追命兄你还看不出来吗?”
追命的脸色立时沉了沉:“——权利?名利?”
“这世上,所有人求的不都是这几样吗?”
敖近铁仍然在笑,说着说着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着对面的几人抬了抬下巴,神色满是嘲讽,“你看看这武林四大家——枉称武林圭臬,可不还是为了权利为了名利明争暗斗、你死我活?他周白宇更是贪花好色,勾搭上了霍银仙——蓝元山做了活王八还能这么淡然,真是好气量!若不是发现这四大家暗地里的龌龊,我们一向都钦佩得很,怎么敢打这种主意?可你看看,这些人——和我们有什么区别?”
“宇哥!”
白欣如的脸色一瞬间苍白若纸,难以置信地看向周白宇。
周白宇沉默,满脸愧色——他不只是在羞愧险些对不起白欣如,更羞愧着敖近铁说的话:争名夺利,与他们有何区别?
蓝元山也在同一时间垂下了眼帘,一言不发。
希音抿了抿唇,伸手扶住了身形微晃、险些就要站不稳地白欣如,轻声道:“你……别难过,他没有对不起你。”
希音这头正小声地将周白宇的异常尽可能简要地告诉白欣如,那头敖近铁的话却仍旧还未说完:
“还有你,追命——我在幽州当了这么多年的捕快,出生入死难道就比你少吗?凭什么你们四大名捕的名头人尽皆知,我却永远都只是幽州城里的一个小捕头?永远都只能屈居在你们之下?凭什么?”
他虽被缚,此刻的气势竟像是已经压过了所有人,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满场寂静,所有人尽数沉默。
敖近铁又笑了两声,带着浓浓的讽刺,竟显得已有些癫狂。
长久的静默后,第一个响起的,是一道清冷而平静的嗓音,一如既往的轻声细语,不带起伏:
“就凭追命他从未想过……你说的这些事,”
希音略略仰起了些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的敖近铁,嗓音平板,“他只是……想破案、想救人罢了——没有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