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平之是饮毒酒自尽的,人死无对证,吴元聪这边吃了的亏没处诉。
无溪镇对他们这儿的生意人要求极为严苛,但凡是在镇上开铺子的,不论你做的哪一行生意,只要你作假骗了人,你这门生意多半是行不下去了。
你就直接关门得了,一点诚信都没有,还做什么生意。即便你继续耗着,也不会有顾客再找上门来。
吴元聪现下就面临此种迫境。过完年到现在两个月了,来他店里的除过之前非常信任过的老顾客,再没人踏进他这里半步。生意寸步难行,自己都顾接不暇,何况店里的两名伙计。
没得办法,他只得辞退了他们。
这日下午,他早早关了门往家里去。母亲自年前那次晕厥后,再没好起来过。两个多月了,一直卧床不起,嘴里神叨兮兮,一会儿说大蟒蛇来她家里了,一会儿又说大蟒蛇将她儿子咬了,赶紧拖出去打死。
好的时候,也会拉着他的手说,元聪啊,娘这心里闷的慌,也不知怎么了,就像有块石头压着似的,怎么都喘不过气来;元聪啊,你说有些人他怎么那么坏,非要把你打趴下不可;元聪啊,娘想抱孙子,想抱个大胖孙子;元聪啊
母亲拉着他的手,元聪个没完没了。他也不嫌厌烦,也不着恼,就一直陪在娘身边听她唠叨,直到娘累了,睡过去了,他才离开。
大夫说,他娘这是受了刺激,脑子应激不过来,得失心疯了。病人需要静养,不可再受刺激,家里人一定要温言好语向着,最好不要惹她气受。这病能不能好的了,全看病人自个儿造化了。
为此,他爹再没训斥过他娘,就连妹妹倩儿也不再往外胡跑,守在娘跟前端茶递水喂汤药,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小桐身孕五个月份了,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往日的呕吐不再,人也圆润了不少,胃口大开,夜里经常饿醒。
想到他的一家子,吴元聪不禁加快了脚步。经过巷口的一棵老槐树下时,却被一个僧人拦住去路
。
僧人对他略施一礼“施主,你天生福运,今生注定大富大贵。现下只是你人生道上的一个坎,跨过去又是鸿图万里。老僧不妨为施主指条道。”
他指着北边对吴元聪说“施主且看,北边福山绵绵,那里才是你的福运之地。”
吴元聪平日里从未与僧佛交道过,但对佛家之语却心存敬畏。今番听得僧人之言,一扫往日的阴霾,连声对僧人作揖施礼,再抬起头时,僧人已不在跟前,已走出了老远。
“施主,放心去吧”
三月的轻风里,送来这么一句。
吴元聪到得家里时,他娘正在堂屋里睡着,他爹地里干活去了,小桐与妹妹二人坐在院子里做针线活。
宋若桐见丈夫眉宇间比之往日舒展不少,忙笑着招呼“元聪,你回来了”
吴元聪笑着走过来,蹲下身,脸贴上她隆起的腹部,“让我听听,小家伙踢你没”
这一句话刚说完,宋若桐的肚子就动了一下,然后又是一下,一连十几下,乐的吴元聪直说“小桐,他踢我了”
宋若桐嗔斥“他踢的是我,不是你。”
吴元聪一笑,眉眼弯弯。
想起方才僧人说的话,心里顿时欢快不少,这里确实是待不下去了。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此处容不得他,自有容他之处。
但他现在还不能立马走掉,得等母亲病好了,待小桐肚里的娃娃平安落地,他才能放心离去。
这时,屋里的吴母突然咳嗽了几声,吴元聪赶紧起身跑了进去。
吴母见是她家元聪,身子坐起来,说道“元聪啊,你回来了。”
吴元聪点点头,坐到了母亲身边,问道“娘,您这心里可好受点了,还闷吗”
吴母不知是故意回避他,还是装作没听见,不答反问“元聪啊,你生意好转了吗”
吴元聪心中酸涩,却强装欢笑,哄她说“娘,好多了,再过些时日就能恢复往常了。”
吴母又问“元聪啊,小桐生的是男娃还是女娃啊”
吴元聪拉
着母亲的手说“娘,您糊涂了,小桐这还没生呢,哪里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说完他才知,他娘是真糊涂了。母亲每日里问的最多的就是这两句,他生意转好没小桐生的是男娃还是女娃
问完就再没话了。
吴母松开儿子的手,复又躺下,留了个后背给吴元聪。吴元聪将毯子给母亲身上盖好,问道“娘,您晚上想吃什么我让刘姨给您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