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立承是下午时候从家里面跑出来的,他出了城门,来到芜河边,沿着河岸往北而走。
三月天气,绿柳拂堤,莺歌燕啼,河岸两边尽是役者们修河筑堤的身影。
行至途中,李立承寻了匹马,马蹄疾疾,赶在天黑前出了芜县地界。可偏生不巧,他刚一落脚,就给一伙官兵围截了住。
为之人是成岳。成岳奉宋修濂之命,领了两路人马来寻李立承,一路往南,另一路随他北上。他见着李立承并不与他废话,直接给人绑缚了双手,扔上马背,扬鞭而去。
深夜,县衙。
宋修濂坐在公堂上批阅公文,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刚要起身,成岳带着李立承走了进来。成岳给李立承松了绑,识趣地退站一边。
宋修濂走过来,与李立承道“你小子能耐了,不告而别,你知不知道你娘有多担忧你。”
他话里虽含责备,语气却是温和。
李立承还记着他给的那一巴掌,这会儿脸上的掌印还未消去,与他也没个好气“我不是留了字条吗”
宋修濂道“你那写的什么话都没说明白。你身无分文,无亲无靠,到哪里闯荡去”
李立承言辞不善道“我爱去哪就去哪,用不着你管。”
宋修濂听了这话,心里多少有些气,但他想起几个时辰前二人闹的个不欢而散的场面,便强行忍下了,说道“我是你舅,怎么就管不着了。”
李立承不言,将头偏向了别处。
有衙役搬了张凳子来,宋修濂就势坐下,接着与李立承道“这书你是不可能再读了,你不妨与小舅说说,接下来你想要干什么看我能不能帮你一二。”
李立承给脸不要脸,存心与宋修濂作对,他道“我自己的事自己谋划,不用你管。”
话都难堪到这般地步了,宋修濂也不再与他佯装情面,丢了先前的温声和气,厉声道“要你说你就说,哪来这么多难缠的屁话。什么叫不用我管,只要我还是你舅舅一天,你的事我非管不可。”
“你可真是霸道又不讲理”
李立承道,“我就是不想受你管制,才想着跑出去的。不想你硬是给我捉了回来,还想管我一辈子。”
“谁说要管你一辈子了”
宋修濂从座位上起来,怒声说“在你心里,你小舅我就是跪舔着管你呢但凡家里有个能管得了你的,谁个要管你,你爱咋闹咋闹去,只要不犯着我,我才懒得管你。”
“可现下这情况,家里除了我以外,没人管得了你,除了我外,没有谁能为你谋划未来,让你前路少些荆棘,多些顺坦。”
李立承给他的话逗弄笑了,笑着说“小舅,你知道吗你身上有一点让我特佩服,也让我特厌恶,你这个人真的很自负,好像这世上离了你就活不下去似的。我就问你,我二姨夫三姨夫哪个比你差哪个不比你有钱我若去投奔他们,他们又怎会弃置我不管”
“所以,你这是打算去投奔他们”
宋修濂问。
“才不是。”
李立承撇嘴,没好脸色。
宋修濂笑了笑,说“是,你小舅我是穷,可我再穷也是一县之长,掌管一个县,县里哪个不得听命于我。再者,我做知县也只是一时的,日后还是要回京为官。如若混的好,高官厚禄不是不能。待到那时,管你腰缠万贯还是布褛褴衫,不都得听命于我。”
“所以啊”
他在李立承肩上一拍,“一个人是否有前途,不能以钱来衡量,得看他的志向,看他有无上进之心。若那人胸无大志,便是诸葛在世,他也不过一摊扶不上墙的烂泥而已。”
“立承,你的志向是什么告诉小舅,小舅给你谋划。”
李立承愣了愣,而后目光转向成岳,一指,道“我要当兵,我要像他一样,提刀上马,驰骋一方。”
宋修濂看了眼成岳,笑道“成岳可不是一般的兵,小舅不是与你说过吗,他是皇上身边的侍卫。皇上念我影单可怜,将他暂时指派给我,待日后回了京城,他还是要回到皇上身边去的。既然你要像他一样,那你便跟着他练刀习武吧。你成岳叔叔性子好,有耐心,教你绰绰有余,你的习马术不就他教的吗”
“不,我不跟着他。”
李立承说,“我要进京,做一名京兵。”
宋修濂又看向成岳,与他对视一阵,而后转回,与李立承道“你可想好了,当了兵便是为朝廷效命,凡事由不得你。小舅心里虽不愿意你去当兵,但我说过,只要你不触犯国家律法,无论你做什么,小舅都会毫无条件的支持你,帮助你。不过,我同意你没用,你要让你娘同意才行。”
“好,这可是你说的。”
李立承眼里腾起亮光,“我这就跟我娘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