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元禄斜眼看着父亲,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明明知道自己应该拒绝的,可是他提出的条件太诱人,与其坐在桌前,日复一日地读着诸子百家的学问,还不如练练功夫以后还能保护娘亲。
不必听儿子的回答,申叔华便已知道他的答案。孩子毕竟年幼无知、想法单纯,轻轻松松地下对了饵就可以引他上钩,丝毫没有困难。
目前,挡路的大石已经搞定了一个,剩下的是最为棘手的阻碍。平芯红是很有个性的,不似小儿般好哄骗,要搞定她难如登蜀道。
但仍难不倒他。他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有愚公移山的精神,终能令她感动。
时间可以证明一切。
这些日子以来,吴天浩不但没能拆散平芯红和申叔华,他们夫妻的感情似乎更加亲密。
现在申府中急的人不只是巧芸,吴天浩也加入了她的行列。他不敢置信原本天大的好机会,居然如流水般悄悄自指缝间流逝。
如今破坏这对夫妻的信任,拉开他们彼此间的隔阂,是迫在眉睫的第一要务。不过却不能重蹈巧芸的复辙,他得从平芯红身上下手。
对失忆的申叔华而言,这份感情比之蛋壳更要脆弱,禁不起重力压迫,他们自然会如履薄冰般地维持两人间的友好。既然如此,他更有机会介入其中作梗。
“弟妹辛苦了。”
吴天浩体谅的说道。在对她的嘘寒问暖方面他所下的功夫,从来未曾偷工减料过。
“不,哪里。这只是我身为申家媳妇所该做的。”
平芯红冷淡地响应。
她暗呼倒霉,居然和吴天浩狭路相逢,让他给堵上了。一直以来,他们大多能维持以礼相待的客套,但偶尔由他眼中传出的意淫,看得她心里直发毛,除非必要,她不会与他单独相处。
今日与平芯红的相遇并非偶然,是出自吴天浩精心设下的局。为了逮着她独处的时机,花了他不少时间。
她的身边总是有人围绕着,不是申叔华带回家的客人,便是申家的管事,但是最常见到的,便是申叔华本人。
他们夫妻俩从清晨到黄昏,没有一刻稍离。就连夜晚关起房门之后,他们仍是同室共寝,要说他们仍没有肌肤相亲,那申叔华准是柳下惠转世。
但这是不可能的事,以申叔华过去的名声来看,他比较像是蝴蝶转世,流连花丛忘返。
他们之间,一定有可挑拨之处。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或许申叔华忘却了过去的自己,但是本质上他仍是他,还是那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
“表弟他能回家来真是天大的喜讯,不过他看来没吃过什么苦头,倒是你为申家上下所做的牺牲,他是结草衔环也还不完。”
吴天浩这么一说,好象对申叔华有所不满。
要说吴天浩在申家有什么贡献,就是他在里里外外都与平芯红站在同一阵线,支持她所做的任何决定。
当然,替她出席那些以她的女人身份不该出现的应酬场合,也是他的权责。为了迎合她,他可是硬撑得很,没敢花名在外。
他努力到现在可不愿真的付诸流水、血本无归,结局若是人财两失,那他可就糗大了。
“你不觉得他这一趟回家变得成熟了吗?”
平芯红挑安全的话题说,没对他的言外之意多加谈论。
“这只是假象,别忘了他人还在失忆中,等哪一天他要是恢复记忆,故态复萌,你不就又回到以前那种以泪洗面的日子。”
这个想法在所有人的脑海里都曾经出现过,当然也包括平芯红,但是吴天浩是第一个将之一语道破的人。
“那又如何?”
平芯红语气平淡,丝毫看不出她有任何的担忧。“只要公公婆婆高兴就好,我没有任何意见。”
“你该有意见的,而且你也有资格的,不是吗?”
吴天浩情绪激动地说。
不只如此,他还罔顾平芯红保持距离的愿望,一步步向她靠近。
“别说申字号是由你手中振衰起敝,还发扬光大扩大了申家产业版图,这全是你一个人的功劳,凭什么他一回家便抢了你的丰采,当个现成的大老板,坐享你的辛劳。”
与其说他是在为她打抱不平,不如说他是在为自己丧失的利益哀悼。
听出他语气中的怨怼,平芯红的眉不由得拢紧。
“申字号不是我个人便能壮大起来的,是大伙儿为求一口饭吃,胼手胝足地建构出荣景,才有今日的成功。”
她不敢居功并不是因为她的个性使然,而是事实就是如此。不论是管帐簿记之人、在码头区出卖劳力的捆工、抑或是在田间挥汗如雨的农人,各有各的职责所在,不论少了谁,都会动摇申家的基础。
她心心念念地将这个道理教导给儿子申元禄,就是不想他成为一个纨绔子弟,让申家败在他手上;申家出了一个申叔华便已足够,这种能力不必克绍箕裘地传承下来。
听了吴天浩的发泄之后,她不禁庆幸她没让儿子拜他为师。在本质上他与申叔华是一丘之貉,自尊、自大,少了怜悯爱物之心。
“你是知道的,我这些年……”
没等他把话说完,平芯红便出言打断他的话。
“当然在这之中你也是居功厥伟,若要说申家不可或缺的存在,那就非你莫属。相公还真得好好的谢谢你,你不仅为商号尽心尽力,还要负起教育家宝的重责大任,都不是简单的事。”
平芯红将大帽子一顶顶地往他头上戴,希望他在得意之余能抛去痴心妄想,不用再让她提心吊胆地怕他霸王硬上弓,时时得注意身旁的动静,搞得她心惶惶的。